本帖最后由 江小蝶 于 2025-9-17 12:14 编辑
左手刀的文字,怎么说呢?似乎总带着土腥气和苦涩味儿。故而这篇小说《吃席》在打开之前,我是有些犹豫的,怕再次被刺痛眼,也刺痛心……
果然不让我失望:开篇,便让人窒息——母亲以爱为名的毒杀。
这一场生死博弈,构成了第一重视觉冲击。
母亲的温情暗藏杀机,一声“可甜了,来趁热喝,妈都喝了,你看看,没事”,让人不寒而栗。此处,有个小质疑:底层以“咖啡水”为毒药溶剂的,多吗?抑或是我固步自封低估了而今的底层生活质量?
邢丹是个傻女孩,带着天真、懵懂,却有着本能的警惕。
写到这里,我顿了顿,忍不住想,是怎样的经历造就的?莫不是上过太多当,吃过许多苦头?否则,如何理解一个智力不在线的女孩,竟能看懂别人的脸色,听懂不动声色下的暗潮涌动?
细思极恐。然,又格外庆幸:正因如此,她躲过了戕杀。
母亲活不下去了,带着最深的绝望,选择离开这个俗世,可有何资格决定邢丹的生死?她甚至没打算为了女儿多活一秒;其实就算活着,她对女儿又有过多少怜惜?
在邢丹的认知里,“妈妈可没这么热情过,眼皮也从不对她撩起,碗菜往桌上一放,谁也不说话,两个人就你一口我一口的吃喝起来,谁也不会给对方夹一口……”
作者笔调极冷,似腊月冰霜,不见波澜地叙述着。而读者呢,也随之冷下去,冷到心紧缩、揪痛,再无复苏的可能。
这一刻,我有理由相信:邢丹不是主人公,她是个线索性人物——作者以冷峻、洞察的目光,发现了她的存在价值。也即:如同一面照妖镜,照见身边所谓健全人的自私、冷漠、无情、算计与麻木。
至此,邢丹的命运已经摆上了明面:有人袖手旁观,有人恶毒窥视,更有人将之物化并评估价值——她,无处,也无力可逃。
她的父亲顾自活着,妻子死了不妨碍他续弦、再续,更不妨碍他嫁女、弃女,直至最终一地鸡毛,并自暴自弃。有时候想想,底层固然不易,这人岂非自作孽?倒让读者有点暗戳戳想拍手称快了。
然而,不能。因为这自私的,竟效仿前妻,要决定女儿的生死。真是可笑的讽刺:一对儿刻薄的夫妇,对抗不了外界风云,就只能向弱者下手,合力完成最冷漠的闭环效果。
作者还在冷峻铺陈,并继续铺陈,是怎么克制住内心起伏的?读者却几乎难以读下去:实在是太痛了——眼睛痛,心,更痛。痛到艰于呼吸、艰于视听,痛到心都有了裂缝,冷风直往里灌入……
邢丹的“傻”是她的保护色:她可以在姑姑家获得为数不多的善待,还可以在别人婚丧嫁娶的宴席角落蹭一碗吃食。而这“傻”,也是她悲剧的根源——被安排,被处置,无力反抗,也无从选择,只游荡在生死边缘,承受诸多命运的不公。
生命轻贱如草芥,在几番“吃席”之间,被彻底消耗殆尽。总感觉标题在一语双关:一、字面上乡村红白喜事的宴席;二、对邢丹生命的饕餮盛宴,一场,一场,又一场。太多人在席上;而她,被分食——赴了人生最后的一席。
一个弱智女子的视角效果,剖开了社会伦理的失序、人性的灰暗与生存的残酷,在某些被阳光遗忘的角落,生死悲欢可以如此麻木地上演。
最深的痛楚,莫过于此。
这不是一出戏,却比戏更荒诞。这不是一场席,而是命运的饕餮与残羹。感谢左手刀,让我痛这一场……似乎,这便是一个读者能送上的全部情绪?而这痛,包括:无力穿越;就算穿越了,也无力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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