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河蚌-赌徒 于 2025-9-16 09:58 编辑
“爸爸,你干什么让自己那么忙呢?!”说这话的时候,是昨晚上八点多。叶子刚洗漱了上床歇着,她白天去中山医院复诊了,开了点抑制甲亢的药,说每周去抽血复查。我们也预约了瑞金医院的,但要等国庆后才轮得到。天天正在写作业,他说今天的作业不算多,但也不少。我告诉他,如果你需要爸爸帮忙就跟我说,能帮的肯定帮,毕竟你学习也不全是给自己学的,是给这个家学的;就像爸爸是为这个家赚钱,妈妈是为这个家做家务,不全是为自己。他说他都会,不用帮。我百无聊赖,房间里开着空调,也不好去推开阳台的门,进进出出的涮拖把拖地,怕跑了那点冷气。于是我去他书包里拿出他的餐具去洗,然后就被他吼了。
我愣了一下,他虽然偶尔也吼我,但一般是有原因的,这么没头没脑的吼还是第一次。我不喜欢他吼我,但也不是完全排斥,毕竟他也承受很大的压力,而他又不敢跟叶子发火。人的情绪总归要有个出口,就像我愿意替代叶子的乳腺承担她的一些坏脾气一样(也只是这一年才有的觉悟,当时她怀疑自己是乳腺癌,我吓坏了),我也愿意适度承接一点天天的。之所以说是适度,是因为这事儿两难,我还肩负着教育他的重任,其中肯定涉及教他情绪管理和孝顺。也就是说我虽然足够爱他,有能力完全消化和接受他吼我,但我父亲的身份决定了我不能那么做,否则对他不好。对亲人发脾气,不是正道,而承担亲人的脾气,是不是,我说不清楚。
不过我也没急着发火,只是笑着看着他,因为我知道他终归是爱我的,一定会给我一个解释。果然,他说:“餐具我又没用,才在包里放了一天,洗什么呢?!”我听明白了,大笑着:“哈哈,你是心疼爸爸吗?我儿子真孝顺啊,我就知道我儿子最棒了!”这话不像对一个11周岁,165的大男孩说的,在我心里他始终是那个能抱在怀里的小家伙。他听了有些不好意思,嗓门低了下去,说我是心疼你啊,我给你吃一勺石榴吧。他书桌上有一碗石榴籽,那是叶子给他剥好了放着当零嘴的。还剩小半碗,他挖了满满一勺要送我嘴里,我伸手说放手里吧,别把勺子弄脏了,你怎么吃。他听话地倒我手里,我说你爱爸爸的话可以慢慢说,刚才你吼那一嗓子吓我一跳,还以为你被你妈妈附体了呢。
他做了三份作业后,自己站起来说休息一下。我也停了手机,陪他聊天。我俩有过约定的,他不学习、不玩手机和看电视的时候,我也不可以玩手机,要陪着他聊天。他告诉我班上有个富二代很有钱,地铁23号线所有零件都是从他家买的。我说我努努力,争取让你也当上富二代。他说那你得快点,最好我高考前当上,就不用太累了。然后就聊游戏,这是他最喜欢的话题,他告诉我他昨天玩游戏得了俩红色装备,很值钱。我就夸他厉害,游戏终归没有彻底给他禁掉,周末还是允许玩会儿。不过叶子试图在收紧了,他们昨晚上就约定,如果天天当天能不看电视不玩手机就奖励十块钱。我说你可以悄悄看会短视频,我替你保密,天天严词拒绝了,他道德情操比我靠谱,希望赚钱赚得干干净净,而我只要不违法就好,甚至,不犯罪?
休息了十分钟,他开始冲刺最后一份作业,做完都快晚上九点了。他对我说:“爸爸,我还是想看会电视。那十块钱我不要了行吗?”我笑着说看吧,那十块钱爸爸给你,睡前要开心,笑着睡很重要,人啊,忙碌劳累了一天,可不是得有点放松的盼头?我说这话是在他进房间跟叶子沟通时说的,声音有点大,叶子听见了,没有反对。我挺感激她的,她其实也在变,搁过去可能就爆炸了,大吼一通,然后扔下一句:“以后你管,我不管了!”现在她只是轻微挣扎了一下,说妈妈都已经把给你的十块钱放床上了呢。天天说那我把钱还给你吧,我看一会。叶子没收,但还是让他看了,是洗完澡,又做了二三十分钟沪学习英语练习后看的。看电视的时候,我陪着他,不全是享受亲子时光,而是有人陪着看,更开心,否则一些小点,自己笑很尬,也很孤独。
看了二十分钟吧,加上晚饭后看的那十几二十分钟,这就是他一天能享受的放松时间了。我没有去打听其他上海六年级孩子的作息,估计学习好的也多数类似吧。以前我们会对天天说山东学习更累,但小家伙根本不信,于是我们一起打电话给乐乐求证。哥哥家乐乐比天天高一年级,在潍坊读书,他现在每天是7点起床,7点40分到校,这跟天天小学时一样。天天现在6点40就要起床,因为初中要求7点20分到校。晚上睡眠时间差不多,都是10点,但是,乐乐那边中午至少比天天多出一个小时的休息放松时间。“听到了吧?我们上海的学生过得比山河四省都累!”小家伙吼道,声音里有悲愤,也有证明自己判断正确的得意。我抱抱他说,确实辛苦,爸爸跟妈妈商量一下,看能不能给你减轻一点。这话,他跟我都没怎么当真。
今早上仍然是我先起床,6点20分把南瓜切片煮上,把水烧开了凉着,然后开客厅空调,洗漱,下饺子。叶子差不多6点40分起床,过来把煮好的南瓜捞起来,跟香蕉牛奶一起榨汁。或许也不是榨汁,那机器就是把这些东西一起打碎,出来的介于糊糊和汁之间,可以喝。照例会吼我两句,怪我煮南瓜水放多了。我就是听着,陪笑说下次少放。她也就是一说,事实证明水放多了确实做出来的不太好,泡沫太多,天天就喝了小半杯。我自己喝了一大杯,又把他剩下的都喝了,味道其实还行。饺子煮了十八个,叶子八个,天天十个。她问我为什么不吃,我说在减肥,喝点这个就好。最近早餐我也就是凑合,吃一个婶子快递来的月饼,吃点水果。
下楼骑电动车送天天去上学。叶子一开始不愿意我去送他,觉得该独立了,不过是四百米路,很多孩子都是自己走去上学。但怎么说呢,他背着沉重书包走过去一身汗,要走七分钟;而我电动车送他过去只需要两分多钟。省下的五分钟,多睡会不香吗?我不知道其他孩子怎样,天天晚上10点睡,早上6点40分根本醒不了,如果要自然醒,得7点半。我在家,都是6点45分叫他,而叶子则是6点40分。我不在家的时候,他就自己去上学锻炼独立性,我在家呢,我希望在他心里把自己跟“幸福”绑定。想起他的初中生活时,至少爸爸能代表一丝暖,或者,能记住电动车后座那里微风吹过的清凉。
如今很多人婚都懒得结,孩子都不爱生了,继续那么卷下去其实没啥意义。就算拼死拼活卷成功了又怎样呢?古人说,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又说富不过三代。如果天天不生孩子,那么我家当下的家底他一辈子其实能过得不错了,如果他要结婚生孩子,坦白说,我也不愿意为了他那些莫须有的孩子让他那么累,毕竟,他才是我儿子,跟我朝夕相处几十年的活生生的人。我不确定将来真有了孙子孙女后是否会隔代亲,但至少当下,我不愿意为了那些人而让自己亲生孩子太累了。但真要是说放养,且不要说叶子不愿意,其实我自己也下不了决心的,所以我也不想把让孩子这么累这事儿都推给叶子,其实我也是支持的,虽然纠结。
送完天天回家,叶子已经收拾好餐桌回床上休息了。我把锅里的米饭盛了些到饭盒,又从冰箱里把昨天的羊肉盛了几块,这是午餐。锅里剩下的米饭装碗里放冰箱,把电饭锅洗了。煮饺子和煮南瓜的锅也洗好,然后出发。叶子是没看到,否则又要吼我,说她在家呢,我没必要做这些。吼就吼吧,她也没恶意,就是脾气不好,甚至脾气不好也不全怪她,她甲亢。她心里跟我一样就只有这个家,贵衣服、高级化妆品、旅游等等,人家花什么钱了?我不在家的时候,家里都靠她自己;我在,拆卸和换门锁,也是靠她。
下楼出发,楼栋大门那里碰上祖孙俩。奶奶按了开门按钮,读幼儿园的小姑娘用力推门。推了一下没推动,再推,门开了。可能是第一下没推动,老太太觉得耽误了我的时间,有点不好意思,说那孩子:“小朋友这点力气都不够!”我的话跟她差不多同时出口:“棒棒哒,这么大的门都能推开了!”说完我跟老人对视一眼,都笑了。我对她解释说,这个按钮反应慢,按完得等一秒才能推动。
河蚌赌徒 2025年9月16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