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茶哥本名陈远山,年轻时是个浪子。
他玩过普洱茶,在云南深山老林里一待就是半年,跟着茶农采青、晒青、渥堆发酵,练就了一手辨茶绝活。一片叶子入口,他能说出是勐海还是易武,甚至能猜出是哪一年的雨水养出来的。
后来,他又迷上沉香。为了寻一块好香,他跑到越南、柬埔寨,在湿热瘴气里穿行,被毒虫咬过,也差点被当地黑市商人坑得倾家荡产。最终,他带回一块"奇楠沉",香气清幽绵长,点燃后满室生香,连最浮躁的人都能静下心来。
再后来,他去了黔东南的苗寨、滇西北的藏村,跟着少数民族学酿酒、织布、唱山歌。寨子里的老人说他是"汉人里的野马",他却笑笑,说自己是"红尘里的闲云"。
直到某天,他忽然觉得累了。
"该找个地方歇脚了。"他对自己说。
于是,他在云南和四川交界处买下一片荒山,取名——
"逍遥农牧场"。
二
农牧场起初只有几间木屋、一片茶园,外加几头散养的黄牛。
茶哥不着急挣钱,先种花。
他辟了块地,种上玫瑰、薰衣草、野菊,后来又引进了蓝花楹和紫藤。春夏之交,整个山坡姹紫嫣红,远远望去,像打翻了的调色盘。
动物也是散养。鸡鸭鹅满山跑,羊群啃草啃到茶园边就被牧羊犬赶回去,偶尔还有野兔、松鼠来偷食,茶哥也不恼,反而多撒一把玉米,笑着说:"来了都是客。"
渐渐地,有人听说这里有个"怪人",不务正业,整天种花遛狗,泡茶听雨。
最先找上门的是个女作家,叫林微。
她本来是想找个安静地方写稿,结果一进门就被茶哥的沉香吸引了。
"这是什么香?"她问。
"奇楠沉,"茶哥递过一杯普洱,"配茶正好。"
林微喝了一口,眼睛一亮:"这茶……"
"2014年的勐海春茶,"茶哥笑,"存了七年,刚好出陈香。"
林微在农牧场住了半个月,写完了一本书,临走时说:"你这地方,比城市的咖啡馆有意思多了。"
后来,她成了常客。
三
林微之后,来的人越来越多。
有个民谣歌手,叫阿树,背着吉他来采风,结果被茶哥养的几只山羊吸引了,非要给它们写首歌。茶哥由着他折腾,结果阿树在山坡上住了两个月,写出了一张专辑,叫《羊、茶与山》。
还有个书法家,老周,性子倔,嫌城市喧嚣,跑来农牧场躲清静。茶哥给他腾了间木屋,老周每天早起练字,笔墨纸砚铺满整张桌子。某天茶哥去看他,发现他正对着窗外的一丛野菊挥毫,写的是——
逍遥。
老周说:"你这地方,适合养心。"
茶哥笑:"心养好了,字就更活了。"
最有趣的是几个女作家,来了就不想走。她们在花田里拍照,在茶园里喝茶,晚上围炉夜话,聊文学、聊爱情、聊人生。茶哥偶尔加入,多半是听,偶尔插一句,却总能说到点子上。
有人问他:"茶哥,你经历这么多,怎么甘心窝在这山里?"
茶哥泡着茶,慢悠悠地说:
“江湖走够了,才知道逍遥最难得。"
四
农牧场名声渐响,却引来了麻烦。
某天,一伙开发商找上门,说要买下这片地搞旅游度假村。
"陈先生,你这地方潜力很大,我们愿意出高价。"领头的人递上名片。
茶哥看都没看,继续浇他的花:"不卖。"
"您再考虑考虑?我们可以合作开发,您依然是股东……"
茶哥抬头,笑了笑:"我这地方,一草一木都有主了。"
"主?谁?"
茶哥指了指天:"风、雨、阳光,还有那些来喝茶的朋友。"
开发商悻悻而去,但事情没完。
没过多久,有人举报农牧场"违规经营",还有人说茶哥"非法占地"。
林微知道后,直接写了一篇文章,叫《谁在杀死最后的逍遥?》。文章发出去,引起不少文人墨客声援。阿树甚至组织了一场小型音乐会,主题就叫"保卫逍遥"。
老周更绝,大笔一挥,写了幅字——
"此地无价,非卖品"
挂在农牧场门口。
五
风波最终平息。
茶哥依旧每天泡茶、种花、喂动物。
来的人更多了,但茶哥定了个规矩——
"每日只接待十人,需预约。"
他说:"人太多,花会累,茶会淡,逍遥就没了。"
某个黄昏,林微、阿树、老周和几个女作家围坐在茶园里,茶哥煮了一壶老茶,香气氤氲。
阿树弹着吉他,唱起新写的歌:
"山里有个人,
种花又煮茶,
他说红尘太吵,
不如看一朵花开……"
茶哥听着,嘴角含笑。
他知道,自己的逍遥,已经成了许多人的梦。
而梦,是无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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