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事情】No.45 一件渣事（老梁&天涯之互渣记）

薛痒

老梁版

在六星镇一转眼已经待了十余年，其间耳闻目睹的所谓风流渣事，算起来也很不少；但随着年龄渐长，却愈来愈觉无趣。老实说，我原本是不屑去渣的，但倘若不渣，他们会说我装，后来便硬着头皮去渣，却又给他们添了笑料谈资，这让我很是愤懑。

日子便是这样有一渣无一渣着，重复着无趣，但是有一件小事，将我从无聊中拖开，使我至今忘记不得。

这是前年的冬天，大北风刮得正猛，向晚时分又下起小雪。我和几个文艺界的穷哥们儿一起喝了茶，我们这些国家的寄生人总是要定期忧国忧民，通常忧两个时辰然后便各回各家。我所在的地方距离公交地铁甚远，好不容易叫了一辆Taxi，却又被一扭一扭的摩登女郎给抢了。我不得不慢慢在路上走，一路几乎遇不见人。真是晦气，她一定经常被人渣吧。

走到地下通道，我却因一名吹口琴的流浪艺人驻足。他面色发青，身体却挺得笔直。身上皱巴巴、单薄的洋装没有上扣，露出里面的破棉背心，背心上写着：为人民服务。情形显得几分滑稽，但还是被他的坚强鼓舞了。我忍不住拿起手机，要把这画面给拍下来。

但是艺人却制止了我。他停止吹口琴，朝我很有礼貌地微笑，对不起先生，请你不要随意拍照。这让我不禁羞怒起来，他的表现要比我体面得多。

我便对他说，我点三首曲子，给你十块钱罢！

艺人却毫不理会，——或者并没有听到，——依旧自顾自地吹着，完全当我不存在。这让我更加窘迫，提醒他，十块钱可以买几个馒头的。

他吹完了一曲，才对我摇摇头说，我不要现金的，但你不妨给我几个馒头。

我有些生气，莫非我还要到外边到处去给他找馒头？真是岂有此理。

然而这时候，却有一个女子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我这里有馒头！

我扭头望去，只见一名穿着红色风衣年轻女子朝这边走了过来，她好生像月份牌上的女郎，伶仃的高跟皮靴叩响着通道地面，也把我的耳朵叩响了。而她手里高高举着的，正是一袋热气腾腾的馒头。

我的活力这时大约有些凝滞了。这女子看上去有些浮夸，但论姿色，却还是很有些诱惑力。跟我认识的一个女人很像，那女人我一直想渣，但是又不敢。

然而艺人看到年轻女子，却并不为所动，眼神里一片空洞，似乎当她不存在一般。

那名女子立在艺人面前，忽然哭出声来，我只不过求你跟我说一声爱我，你为什么总不答应，我很丑么？你还是渣了我罢。

原来他们是认识的。我更加为自己悲哀起来，原来艺人纵然落魄，却始终还是有人心甘情愿去渣。

艺人听了年轻女子的话，似乎犹豫了一下，然而很快像老鹰抓小鸡般拎着伊的臂膊，快步向通道出口走去。那女子徒劳挣扎着，哭哭啼啼提着馒头走了。接着，艺人又默默地走回来，默默地从口袋掏出口琴吹起来。

艺人像钉子般伫立在原地，我这时突然感到一种异样的感觉，觉得他穿着单薄西装的身材，刹时高大了，而且愈来愈大，须仰视才见。而且他对于我，渐渐的又几乎变成一种威压，甚而至于要榨出大衣下面藏着的小来。

我没有思索的冲到外面，要去给他买一袋馒头来。

风雪全住了，路上很安静。我买了馒头一路走着，几乎怕敢想到我自己。以前的事姑且搁起，这一大袋馒头又是什么意思，奖他么？我还能裁判他么？我不能回答自己。

最终我还是自己把馒头吃了。这事到了现在，还是时时记起。我因此也时时煞了苦痛，努力的要想到我自己。我本不愿意去渣，但后来的确渣了，却又总是把自己的渣归咎于时代。而这位艺人原本可以被人渣，也可以渣别人，但却坚持做一个清白的人。回想数年来我所谓的忧国忧民，不过是自我感动的消遣罢了，独有这一件小事，却总是浮在我眼前，有时反更分明，教我惭愧，催我自新，并增长我的勇气和希望。

薛痒

天涯版

流落六星镇倏忽十年光景，我大抵算是一个老实人罢，中国人的传统美德——贫穷我固然是有的，但我却不稀罕这美德，而更希望让自己渣一渣。文人骚客常说，不渣就不懂情趣，渣，于我居然成了浩渺的心事——老实说，有一段我之所以不耻下问逢人问三围，正是为了这所谓情趣。

然而那几位平素颇为正义的娘们儿并没有对我声色俱厉，反而笑着让我一边去玩。嘁，你小子能渣那就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我只能落荒而逃，这也有种说法——得趣便抽身。

文人骚客们嘴里的渣总是活色生香：什么奴为出来难，教君恣意渣；什么朝能茶，暮则酒，国为孤老，贫能周，患能济，乃是渣圣。这些我是不懂。我只是觉得，是该好好找个女人渣一下了，——她渣我也行。

但有一件小事，却于我有意义，将我从浩渺里拖开，使我至今忘记不得。

那是前年的冬天，我照例向一名女子讨要三围，这个女子很有文艺气息，我一直很中意，却只能是暗地里，因为并没有机会交集，我脸皮一向又薄，而打着问三围的幌子就显得顺理成章了。

我已经做好被嘲笑的准备，然而她居然没有像那些娘们儿一样耻笑我，反以怜悯的目光看向我。

她的话一针见血，你问人三围的目的只是为了让人认为你渣吧，可是至今却没人要渣你，你也没有渣到别人，真是可怜。

我的脸不由自主要红，可我又有些微薄的尊严，这样灰溜溜的被同情，那不是我希望的。

她看我发窘，口气略略缓下来，这样吧，我们打个赌。我晓得你很会吹口琴，且吹得很好，你到地下通道去做流浪艺人，半月内不要问任何女人三围，也不要跟任何女人有暧昧表现。只要过了这半月，我就当你赢了，到时候我兴许会和你渣一渣。

她居然要跟我渣一渣！这个荒诞的赌约让我不禁打了个冷战，不过看她的神情又是无比的认真，——莫非，她对我也是有意么？又或者换个方式捉弄我……我不敢让自己想下去。

她猜到了我的顾虑，你如果不信，我们也可以打个条，找个公证人。

我不能让自己再胡思乱想了，我想，不管是真假罢，且让自己试一试。我的时间也不算太珍贵。

此后我便做了半个月的流浪艺人。这半月起初并不好过，因为长期以来，问人三围已经成了下意识行为，所以有几次几乎差点要脱口而出，不过在紧要关头我还是悬崖勒马了。

居然有许多女人向我抛起媚眼来，甚至会夸我帅，夸我口琴吹得妙。但我眼观鼻，鼻观心，不问任何女子三围。

文艺的女子每天都要来一趟，她在试探我，并且一天比一天表现更暧昧。但我眼观鼻，鼻观心，不敢让自己有半分差池。我想，有一个女人能让自己冒一回险，那也是极好的。

半月之约的最后一天，大北风刮得正猛，在黄昏的时候又下起了小雪。在经受住文艺的女子最后的猛攻之后，我坚持抵抗到了最后。

当晚我便找到她。那天的风雪全住了，路上还很静。我一路走着，几乎怕敢想到我自己。以前的事姑且搁起，我在等待她一个什么答案呢，究竟是嘲笑，还是一切只是个玩笑？我不能回答自己。

然而文艺的女子却消失不见了。问遍周围所有人都说不知道，大家说是我得了失心疯，因为根本没有这么一名女子。想到她最后泪眼婆娑跟我说的那句，——你还是渣了我吧，我当时差一点便要答应她。回想这一幕只能摇头苦笑，不晓得何以堕入这场荒诞梦境。

此后我便再也没见过她，但却是再也忘不掉她了。我因此也时时煞了苦痛，努力的要想到我自己。如今我当然不再问人三围，我开始学人忧国忧民，偏有一帮人说我的的确确是个渣男。这着实是微妙的费解，好在荣辱于我已经不重要，我好好做自己的便是。只是夜深人静，那文艺的女子总是浮在我眼前，有时反更分明，教我惭愧，催我自新，并增长我的勇气和希望。

薛痒

翻唱张楚：孤独的人是可耻的

重磅企鹅

艺高人胆大，树人兄也来搞事了

重磅企鹅

昔有写猹旗手，今有写渣能手。

薛痒

重磅企鹅 发表于 2025-4-25 17:58
艺高人胆大，树人兄也来搞事了

老干部德高望重，可把西滢，语堂，沫若请来啊

薛痒

重磅企鹅 发表于 2025-4-25 18:01
昔有写猹旗手，今有写渣能手。

在酒精考验的鹅老面前，就是班门弄斧贻笑大方了

依水闲云

一件小事！

重磅企鹅

薛痒 发表于 2025-4-25 18:09
老干部德高望重，可把西滢，语堂，沫若请来啊

薛首谦虚，要不是你扶着，树人就跌倒得靠树歇息了

薛痒

重磅企鹅 发表于 2025-4-25 18:42
薛首谦虚，要不是你扶着，树人就跌倒得靠树歇息了

那个时代之所以常有怀念，极喜搞事情的树人功不可没。

依水闲云

首版哥也写鲁迅了

薛痒

依水闲云 发表于 2025-4-25 18:40
一件小事！

知道一件小事的写作背景不？那年代进步作家要进步，必须都要先歌颂一下车夫

薛痒

依水闲云 发表于 2025-4-25 18:47
首版哥也写鲁迅了

鲁迅其实很好玩

依水闲云

薛痒 发表于 2025-4-25 18:47
知道一件小事的写作背景不？那年代进步作家要进步，必须都要先歌颂一下车夫

你是说五四？

依水闲云

薛痒 发表于 2025-4-25 18:48
鲁迅其实很好玩

鲁迅体有独特的味道，我也喜欢

薛痒

依水闲云 发表于 2025-4-25 18:53
你是说五四？

对呀，这可能是鲁迅最另类的文章。大家都在歌颂劳动人民最光荣，他也没办法，跟着写了一篇

薛痒

依水闲云 发表于 2025-4-25 18:54
鲁迅体有独特的味道，我也喜欢

主要鲁迅的战斗鸡精神好玩

重磅企鹅

薛痒 发表于 2025-4-25 18:46
那个时代之所以常有怀念，极喜搞事情的树人功不可没。

是的，如今讽刺杂文和漫画阵地锐减，搞事就得发扬硬骨头精神。

重磅企鹅

依水闲云 发表于 2025-4-25 18:40
一件小事！

薛首写了两件大事

依水闲云

重磅企鹅 发表于 2025-4-25 19:00
薛首写了两件大事

事情挺大，适合搞起来

依水闲云

薛痒 发表于 2025-4-25 18:56
对呀，这可能是鲁迅最另类的文章。大家都在歌颂劳动人民最光荣，他也没办法，跟着写了一篇

其实我们也可以玩这个，一起歌颂XX

薛痒

重磅企鹅 发表于 2025-4-25 18:59
是的，如今讽刺杂文和漫画阵地锐减，搞事就得发扬硬骨头精神。

记得上学时有个讽刺与漫画杂志，如今不光这些没有了，小品相声的讽刺功能统统削减

薛痒

重磅企鹅 发表于 2025-4-25 19:00
薛首写了两件大事

可万渣归一

薛痒

依水闲云 发表于 2025-4-25 19:04
其实我们也可以玩这个，一起歌颂XX

好的，可以向郁达夫学习，把怀表都偷偷送给车夫了，但是车夫死活不要，第二天想方设法给他送来了

重磅企鹅

薛痒 发表于 2025-4-25 19:04
记得上学时有个讽刺与漫画杂志，如今不光这些没有了，小品相声的讽刺功能统统削减

对的，前几天还与本区一漫画家聊过这个话题。那时我经常喜欢看丁聪、华君武、方成、天呈等的漫画。

薛痒

重磅企鹅 发表于 2025-4-25 19:16
对的，前几天还与本区一漫画家聊过这个话题。那时我经常喜欢看丁聪、华君武、方成、天呈等的漫画。

这都是从民国出来的人物吧

离离

唱的好，写的更好

向晚

还好，不是人血馒头~

离离

第一个这是沾着人血馒头，借馒头玩梗。
第二个这是“一见短袖子，立刻想到白胳膊。。。。”，借这个讽一些占道德至高点的某些人。

这字写的有质感，闪着金属冷光。
薛神的字跟歌一样有辨识度

诗意天涯

强帖，痒兄终于技痒，发挥深厚内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