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依水闲云 于 2025-4-21 22:27 编辑
梁发财，你大爷！
当曼丽忐忑不安的心情稍加平复，放下车窗看了一眼挂着门头徽的办公楼，恰好听到梁博文扯着嗓子吼：梁发财，你大爷！
车身一转，那喧嚣就被隔离在肃穆之外。曼丽正正衣领，便也忘记了梁发财这个名字和那尖锐的吼声。
一切相遇都是巧合。比如曼丽之于博文，再比如博文之于梁发财。
博文有个好名字，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也或许还有个好童年？但那段童年是笼罩在梁发财阴影之下的。无论他在村孩童间多么豪横，家中大人总会及时泼上冷水——学学发财那孩子！
每每提到这句，父母就会叹息摇头，他心底则火冒三丈。暗暗骂一句：梁发财，你大爷！
你见过梁发财？工友问。他会神秘一笑，抿口小二，那火辣的感觉从喉咙穿过，打个饱嗝，无限舒爽。迷离的眼睛半睁着，从一张张艳羡的脸上游走，像将军审视自己的士兵。
大概小时候也有过这种经历，由于时间久远或酒精作用，他经常怀疑这段记忆的真实性，甚至疑心自己从没骂过梁发财。有时会羡慕心中那个梁博文，可以在孩童间发号施令，谁敢不从就揍，揍到对方从了为止。
当妻子寻来，将他手中的酒瓶夺走，他愤愤嘟囔两句“这婆娘，这婆娘”。身体却很小心地站起来，随着婆娘往家走。工友们哄笑，全然忘了他见过梁发财的事实，他并不恼，用含糊不清的话说“疼媳妇算啥错？梁发财有媳妇疼吗？姥姥！”
梁发财当然有媳妇，但从未见过他的梁博文差点没媳妇。几次三番被女孩拒绝后，他求助于媒人。媒人语重心长：你以为你是梁发财？考上五什么八大学，会七八国英语，娶个洋媳妇。说到此，媒人神秘一笑，似乎那个臆想中的洋媳妇是她帮忙讨的。
他方认了命。娶进门时才觉得新娘子丑，抵不过洋媳妇一根脚趾头。梁发财，你大爷！
即便这样他依然想见见梁发财，这只从山沟里飞出来的金凤凰。怕不是长着二郎神那第三只眼罢？他打趣，被媳妇打了头，蔫蔫的。
自从在城里打工第二年，为救小山西被砸断腿，他便一直蔫蔫的。
那是他人生的拐点，自此后只有提到梁发财，他才会露出神秘的笑，脖颈直直的。只有小山西还提着酒来叫他一声哥，叫时甚至眼含热泪。
哭个球！他骂。最看不得男人哭，当然更看不得女人哭。
断腿的梁博文失去了上脚手架的机会，只能一瘸一拐的找工头求个工伤。恰巧赶上一波农民工站在楼顶讨要工钱，他也站上去。其他人讨到工钱没有不知道，但他被穿制服的人谈话后，竟给媳妇讨了份工地做饭的活，他便成了媳妇的助手。
火光熏黑了他。有时躺在柴火堆上抽一支卷烟，用力想自己跟梁发财的不同。奶奶的，我特么一定取错了名字，不该叫个博文。名字搞得太大，一个山沟人压不住。
而大自己几岁的梁发财从小就被寄宿在城里读书，人家穿上了制服，还做了领导。
工友们是粗俗的，有时会伸手摸一把博文媳妇的屁股，有时会因一个喷嚏不合时宜大打出手，但他们都信服穿制服的，更崇拜穿制服的领导。
工头也不能免俗，甚至某次也递上一支烟问：听说梁发财在市里做领导，有这事？
他憨憨的笑：都是本家。按辈分他叫我叔。
大侄子梁发财依旧做着领导，博文依旧在烧柴火。直到小山西的媳妇跑来哭：哥！帮俺想想法子吧。
她哭，三个孩子跟着哭。
小山西媳妇并不难看，泪水冲刷后的脸甚至很白净，这让他有了英雄救美的情怀。
英雄博文去找工头：小山西那是绝症。
工头：滚！
英雄博文：他还有三个娃。
工头嘿嘿冷笑。
英雄博文被冷笑浇灭了情怀，打了蔫。
小山西死了，从脚手架跳下来时，那口大锅中的汤水正咕咕打着滚。梁博文躺在柴火上，刚点燃一支烟，就看到小山西从天而降。沉闷的落在地上。
他对着那口大锅吐了又吐。
工头没有给小山西媳妇抚恤金，甚至横着脸说：我倒要告你唻！你男人是自杀，工地没责任！倒是他污了工地，延误了工期，赔得起吗？父债子还，你娃赔得起吗？
女人愣了神，战战兢兢后退，捂住娃的嘴，不让哭出声。
博文突然想找梁发财问个理——小山西连死都是错吗？
找梁发财只是他一时起意，被两个保安暴力挡在门外后，才感觉有口气堵着上不去下不来，憋屈地大吼：梁发财，你大爷！
传达老张用夹烟的手指向他问：梁发财是谁？年轻保安瞥了一眼道：谁知道，大概是个神经病！
神经病每天蹲在门口，梁发财每天路过门口，他们无视对方。最接近的一次接触是梁发财跟曼丽站在门口低声说着话，博文靠近想打听什么，被曼丽怒视了一眼。
博文便退却了。他不认得梁发财，也打听不到，因为此时梁发财已经改名叫做梁东。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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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达卡
发表于 2025-4-21 22: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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