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退休民工 于 2024-12-29 20:23 编辑
很多的时候,我对老物件有一种过度的执念,这些东西对我来说有特别的意义,它们让我记住从哪里来,经历了什么。
这种过度的执念,是源于我对生命中那些艰难时光的深刻记忆。年少时承受家庭重担的日子,深知生活的艰辛,对生活的感悟与珍惜也就异于常人。从小到大的经历,早早地明白了珍惜每一分钱,每一物品的重要性。对我来说,生活不仅仅是为了得到更多的财富,更是一种对过往艰辛的尊重。
这个风车,应该是家中所有老物件里,年限最短的。这个风车,是在我年少时,父母斥巨资打造的。在我年少的记忆里,分开单干没多久,集体所有的东西全部分到各户,很多东西都是好几户人家共享,使用时讲究先后顺序,尤其是农忙时必用的物件,急得团团转。分开单干那阵,集体的东西,小到镰刀锄头铁锹,大到风车,犁耙,脱谷机,耕牛都是抓阄分配到各家各户。小物件多,可能可以单独分到户,大物件村里的每个生产小队也有那么几件,基本上都是以家族为单位合伙分一件,一头耕牛都还是几家合伙轮流供养。
其实,父母遗留下来的旧物并不多。新老屋的那个衣柜,便是母亲遗留下来的陪嫁物。不得不说,以前的家具确实经久耐用,全实木的,外表正面印有图案,时隔多年,依旧光鲜艳丽。上下两层,下层还有暗门,记得母亲总是把钱藏在下层的暗门里。我曾听姑姑说,原本父亲结婚时,姑姑曾给父亲打了一个衣柜,三舅结婚时,父母便把那个新衣柜给了三舅和三舅妈,如今这个衣柜还在三舅家。
其实,最让我心心念念的是父母结婚的那张床。只是当年父母过世后,哥哥怕睹物伤情,一把火将父母结婚的床和一些遗物化为灰烬,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依旧成了我的一桩心事。直到现在,我依旧能够记得这张床,四四方方的,三面有围挡。床梁和床脚是用粗大的老杉木做的,床顶用木板压盖住,再铺上帆布油纸之类的防尘布。床的正面,有一些简易镂空雕刻,左右两边有扶手,方便挂放衣物,上上红绿相间的漆,古朴而典雅。床檐挂上床帘,手一扫或风一吹,叮叮当当响起。
旧时的婚姻,大都是经过媒妁之言,从订婚到结婚,得三年时间。新姑爷从订婚的那年起,得去女方家干三年农活,小到猪牛栏里的猪牛粪,大到农忙时的农活。尤其是在农忙期间,新姑爷撇下自家农活,跑去女方家好好表现。订婚后,女方便开始置办嫁妆,在过去的年代,婚嫁物品大都是统一标配,纯手工打造的,家具都是用几十年的老杉木或者别的上好的木材做的,而且都是榫卯结构,特别结实耐用。
旧时的农村,各家菜园的篱笆边都会种上一些棕树或苦楝树。棕树,是用来割棕须做蓑衣的。苦楝树,密度大,是做上好的家具材料,有条件的就会用苦楝树做床或者凳子之类的物件。而我右眉眼那两道疤痕,便是年幼时去挖苦楝树种被堂哥一锄头留下的。
有女子即将出闺的人家,会四处打会编织床帘的人。床帘,长度跟床一样长,大概三十公分宽,属于小众手工装饰品,用处不大,过程繁琐而漫长,会编织的人更少。心灵并不手巧的母亲,外婆会的各种偏方没学会,反而不知师承何处,学会了编织床帘这一活计,而且编织出来的床帘非常漂亮。记忆中,总有有女子出闺的人家央求母亲编织床帘。
母亲总是不忍拒绝,拉好尺寸,在墙上钉两个钉子,挂上绳子,将准备好的各色毛线慢慢编织上去。母亲总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利用空闲时间去编织。床帘的下摆,会挂上母亲提前准备好用各种颜色的细线扎成一束一束的流苏。流苏会串上五颜六色的小珠子和铃铛还有铜钱。风一吹,整个房间便变得生动,浪漫,温馨起来。
最后一次见母亲编织床帘,是小姨出嫁。床帘这一活计,便落到母亲的手里。那个时候,铜钱几乎已经消失了,想要凑够一片床帘的铜,真的很难。母亲便兑换来一堆五分硬币代替铜钱,在硬币上用钉子打个小孔,只是硬币的声响远不如铜钱。
等到母亲把床帘编织好,翻出硬币准备打孔时,才发现硬币少了一大半。在母亲的威逼利诱下,我才招出,是我隔三差五的偷偷摸摸的拿去换零食了。母亲找出一根竹子就往我身上抽,那是真疼啊。
如今,时过境迁,对于很多人而言,不知床帘是何物。可床帘上铃铛叮叮当当的声响以及那流苏般的风景却一直留存在我脑海里,经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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