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死火 于 2024-11-13 23:55 编辑
✦树下的野佛
作者/陈先发
我曾见邋遢的野佛,在岳西县
庙前镇一带的丛林里,
他剃光头,收拢爪子,
蹿到树上吃榧子,松脂,板栗
吃又干又硬的鸟粪。
树下,虫豸奔突。
他跟它们交谈,喷唾沫
形骸之间的自在、喜悦,像
蓝色的溪水在山谷卷曲。
一整天,我围着他呜呜地跳着,
直至瞑色四合,孤月出来。
虫豸们一齐亮出
凶猛又荒凉的子宫——
我吹箫,他听箫,抱成一团的
影子摇曳,抵住欲倾的悬崖
死火读诗:
这首诗是陈先发二十年前写的,较他现在的书写确实粗糙了些,但也能看出陈早年的功力。野佛应该是个流浪汉吧,陈为何要为他冠名为野佛,后面的自在喜悦也许就是答案。
有读者对诗中提到的“子宫”一词甚为诧异与不解,马上又有读者解释“子宫”一词有喻为孕育万灵之意。我表示反对,在诗的整体语境以及情境推进中,“豸虫的子宫”这个意象并不指向孕育,更像是作为一种杀器或容器而突张。作为“下贱的虫子”,与其说是亮出子宫,不如说是亮出身体的全部与内脏,没有秘密,只有袒露。
二十年前,陈先发既然敢亮出“子宫”,为何不直接亮出“生殖器”?说实话,若以虫豸为喻体,我认为子宫改为生殖器更具象。且更贴合文中生猛的形容,这样,连接后面的吹箫,与听萧,气韵或语境就更自然了。
全诗或者还有更多的解读。感觉这里面的人或人称在不断转换,野佛破石像如果确有一个呢?那流浪汉以及整个故事就是杜撰的了?那流浪汉既是叙事里的他,也是叙事内的我,随之他也成为被我围着呜呜跳的“野佛”?这种人称指向上的粘合确实给人以费解。却又确实的制造出了那种蒙太奇的效果。
可这并不影响我对这首诗的欣赏,对作者写作视角以及他对语言掌控能力的钦佩。这首诗有一种原始的荒凉与野性,隐约道出了某种背景下“贱民”的悲哀。与自在。
但在我又读作品的时候,我又开始否定我上面的某些评论与解读。我感觉又有了新的发现——这首诗可以以虚实为界 分作上下两节,第一节至“蓝色的溪水在山谷卷曲”结束,这一节我可以理解为是作者身临其境的写实叙述。
而后面从“一整天,我围着他呜呜地跳....."开始,这一节应该是作者离开后幻想的剧情。如此来读,所有的人称安排与角色穿插就显得自然而合理了,即便是我作为旁观者直接介入也不觉得跳戏。
当我们的脑中始终印着某个画面或人物,我们可能会在这种情境模式里面加入自己。“一整天我都围着他呜呜地转,好像已经与他融为一体,直到瞑色四合,孤月出来,那些树虫也跟着翩翩起舞,她们亮出躁动而又赤裸的身体”。
下面我想再作一次全面的解读——
死火直译:
我曾经见到过到一个邋遢的“野佛”,他是个流浪汉。在岳西县庙前镇一带的丛林里。
他剃了光头,指甲却不剪,疯疯癫癫的像只猴子,有时收拢爪子,蹿到树上吃榧子,松脂和板栗,有时还吃又干又硬的鸟粪。
树下,随处可见的树虫和蚂蚁,他跟它们交谈,喷唾沫。形骸之间的自在、喜悦,像
蓝色的溪水在山谷卷曲。
从庙前镇离开后的一整天,我都想着他手舞足蹈的情境,感觉自己也变成了一只猴子,围着他呜呜地跳着。
直至瞑色四合,孤月出来。
虫豸蚂蚁们也跟着起舞,大家一齐亮出赤裸的身休 和凶猛的爪牙。
我吹箫,他听箫,虫豸围成一团的影子在月光下摇曳。欢喜的潮水与自在的风,仿佛抵住了那摇摇欲倾的悬崖。
最后结语:
综合诗中几处关键的意象,如果说野佛(野外破败的石像)象征着文化或信仰的没落,那流浪的疯子亦喻示着生态的变故。
荒凉的子宫和欲顷的悬崖,更是人心的荒芜与生命的困顿。
整首诗不以“苦”诉,看是寻常的物事,卑贱与卑微的生灵同欢,互语,演绎出佛性的大自在,让人欲笑还泪。
——2024.11.11.汉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