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依水闲云 于 2024-9-20 12:22 编辑
我不记得那棵树了,却记得另一棵。
隐香说她爱会开花的树,我也是。所以我记忆中的往往是那棵石榴树。
彼时年幼的我还住在一个大院中,院中有一大片空地。原本那片地是用来养花的,妈妈却不会养。于是每年春天都会看到我家院子花团锦簇,到了秋便只剩一摞花盆了。随着花盆数量的增加,妈妈对于养花这件事也意兴阑珊起来。
那片地便成了我的试验区。
邻居家爷爷把玩的小葫芦,品相不佳,便嫌弃地送了我。我却因此得了意,在小朋友中间炫耀那葫芦的妙处,有时故意摇出声响来,引得伙伴们羡慕不已。但那声响逐渐让我着迷,试图打开它看看里面的世界。
那次的行动是邀了一群伙伴参加的,颇有些仪式感。大家屏住呼吸看我用砖头砸开葫芦,那一刻应该是小葫芦的高光时刻吧。当它破裂时,每个小伙伴都跳起来。然而小葫芦里终究没有住着童话小人,不过几粒种子而已。
人群散了,只有我默默把小葫芦埋进了土中。
忘了它是怎么长大的,只记得后来它的藤蔓爬满了大院,藤蔓上挂满了大大小小的葫芦。我会将葫芦摘下来送给小伙伴们一起玩耍,邻居们也喜欢夏夜来我家藤蔓下乘凉。
我是耐不住寂寞的,有了小葫芦的养殖经验,瞬间打开了我的好奇之门。
只要是种子,或者被嫌弃的蔬果,我都会将它们埋进土里,任由它们自行长大。曾经种出过满院的花,女孩们过家家会跑来我家摘朵花别在发丝上,而我却热衷于做个大侠,并没懂得欣赏这些花的妙处。倒是埋下的西瓜子结出了一个碧绿的小西瓜,着实让我欣喜。
它还未成熟,便被我迫不及待的摘下来,同伙伴们一起将它切割了。同样的,收获了失望。但很快就被地下不知何时长出的一堆山药豆吸引,再次兴奋起来。
我的试验是在捡到那根树枝结束的。
无意中捡到了一根干瘪的枯枝,似乎还有些不太发达的根。妈妈说,它是不会成活的。我偏偏不信。
挖掉了土中其他的生物,认真地将它种下。
可惜它真的不争气,很久很久都保持一根枯枝的样貌。这让我也失了兴致,开始关注起了邻居家养的鱼。
就在不经意间,似乎是春风拂过的一刹那,它竟然钻出了嫩芽。逐渐长大。我每天都会在树下陪它说话,讲讲小朋友的故事,再猜测一下它是什么树。
它便是那棵石榴树。
当它长大后,每年都会结很多很多的果实。我会将果实摘下来,送给邻居们吃。
那些石榴娇艳,红色的果实在裂口中露出来,像红宝石一般迷人。但我是不喜欢它的,更喜欢的是姑姑家的石榴。那棵石榴树的果实种子竟然是白色的,让我很好奇。
于是我会带着一群小伙伴,悄悄溜进姑姑家的院子,遇到长辈便礼貌的打声招呼,被问及读了什么书。姑姑永远替我解围道:“小孩子读书有什么重要。”说完会从树上摘下一颗石榴送给我,躲在门后的小伙伴们于是沸腾了。
关于石榴的回忆只有这么多,且对于那个大院的回忆也仅有这么多。
那年一把火将我家的院子烧了个干净,包括那棵石榴树。
那是一个无根的暑假,不懂得父母苦楚的我,在爸爸单位的单身宿舍玩得不亦乐乎。
而爸爸却在忧心我的学费。
“把那棵梧桐树卖掉吧!就是你小时候种下的那棵。”妈妈提议。
多年后妈妈跟我说起这棵树,我依然不记得。那是爸爸小时候跟爷爷亲手种下的,每年爷爷会在上面刻下一条爸爸身高的线。那些线已然不知踪影了,爷爷也已经不在,但树还在。
当爸爸拿着卖树的百元钱回来时,沉默了。
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或许不该卖掉那棵树吧,但我终归对它没有记忆了。也许,那些记忆只属于爸爸,还有他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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