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乘K122,晃悠一个小时,也就是到了终点站——大明湖公园东门。身为一个山东人,我还是第一次到大明湖。如果不是这次入职这家山东公司,我都不确定猴年马月才会跟这个山东著名景点产生交集。或许,这辈子都不会,就像我的父母那样,他们就是没来过济南的山东人。我倒是来过济南的,开会来过几次,但都没时间也没兴趣逛。大家知道我的,叶子和天天不在身边,我其实没有多大外出观景的动力。仅有的一次,是焦作圆融寺,佛家的事儿不太好说。但这次不同,毕竟我要在这边待三个月,不去,好像真不是那么回事,于是就去了。出门时是早上八点半,已经有点热了。
脚蹬运动鞋,一条大裤衩,上身是一件带上家公司LOGO的T恤衫。衣服质量不错,融吸汗、透气与轻薄等优点于一体,关键还是免费发的,扔了不舍得。上班自然是不能穿了,免得让人觉得身在曹营心在汉,但周末还是可以。我工作过八九家公司了,比多数同龄人都要多,相应的接触的同事和客户也多。天南海北的,如果我不去那家公司,可能就没有交集,也都是缘分。就像身上这件衣服,虽然不够名正言顺,但我终归也带着它见到大明湖。从始发站到终点站,公交车上人来人往,缘深缘浅的,这辈子与多少人擦肩根本无法计算。我包里有充电宝,但也并没有玩手机,而是看着车窗外一闪而过的异乡街头。
离终点站还有三四站的时候,上来一位老大爷。老大爷这个称呼,是站在客观立场上的说法;如果站在我个人主观立场上,如今我几乎很少喊人大爷了,更多喊大哥或者大叔。毕竟,咱也不年轻了,头上早就有了白发,脸上也依稀可见皱纹。大爷推着一辆大款的婴儿车,上面坐着一个五六岁年纪的男孩。孩子长得挺秀气,脸上带着笑,就是是不是用手打自己的头。他打自己头的时候,也是笑着的。老人轻轻抓着他的手,低声安抚着。孩子看着老人,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并没有大吵大闹。我猜是自闭症,因为见过不少。终点站的时候,司机提醒下车,老人喃喃道:“坐错车了。”
我下车后并没有离开,而是站在车门那里,问大爷是否需要帮忙把“婴儿车”抬下来。他说不用,然后熟练地把车倒着一层层拖了下来。我们一起等红绿灯,我去对面的大明湖公园,而他要去对面的公交车站坐回去。那孩子好奇地看着我的脸,我冲他笑笑,他也冲我笑。他伸手指指远方,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看,说:“是红绿灯。”我应该是猜对了,他又冲我笑了笑,就此分道扬镳。在公园门口,我买了瓶水。有四块的百岁山和三块的农夫山泉,我买了三块的。包里还有一些零食,单位下午茶发的。在大门口,我请一位大姐帮忙拍了张照片,在园里,又请人拍了几张。所有人都很热情,没有一个迟疑的。
我有几乎一天的时间可以消磨,自然不急。播放着“泉水叮咚”的电动游览车一辆辆开过,我也没坐。湖景很美,当得起“四面荷花三面柳”的称赞,虽然我到的时候,荷花花期已过,只剩寥寥几朵。气温到了33度,晒着还是有些难受,出汗在所难免;但北方有个好处,只要太阳晒不到的阴凉地儿,就很凉快,再有点风,就很惬意了。景区人很多,可能跟免费有关,几年前要收40块门票的,后来据说学习西湖,免了。东门不远处就是超然楼,不过我没上去。没上去的不止我,一位大姐,或者大妹子吧,也没上去。她对她女儿说:“门票要40块呢,就是一个楼,咱们不上了。”那个六七岁的小女孩很听妈妈的话,我想天天如果在,他也一样会听的。
一路绿树浓荫、波光粼粼,躲着大太阳,吹着凉爽的风,我从东北溜达到南门也不过是一个多小时。中间路过老舍纪念馆,同样没有进去。早饭没吃,肚子有点饿了,早早出南门去吃了一顿。也是一个快餐店,来了份老豆腐,一份蒜苔炒肉和一块新欢把子肉,再加一碗米饭收了43块。景点的价格还是高,同样的东西在我公司边上的超意兴不会超过20块。吃饱了,去边上的文庙看看,孬好也是个读书人,至圣先师还没拜过。建筑是翻新的,但也有所收获,比如规矩亭,还有就是知道了跟孟子并排的是宗圣曾子,而且陪祀的圣人先贤里没有荀子。难得见孔老夫子一面,自然不能免俗,我也求他保佑天天学业进步,想了想,老爷子也是伦常巨头,就又求他保佑我们家庭和谐。
只是,求是求了,但心里颇是没底。怎么说呢,也没个香烛、捐款箱之类的,就连供人磕头的地凳都没有。求老夫子的时候,我第一个动作是双手合十,想了想不对,儒家好像是作揖,但标准的作揖礼节我也不会啊,最后不伦不类地做了一个,鞠躬了事儿。希望老爷子不要介意,后学虽然也是受过义务教育的人,但终归是跑偏了,不能算是真正入门的儒家门生。好在,至少老爷子的时候,儒家还是没那么多规矩的。走出文庙的时候,刚好看到一对身穿古装的新人在里面拍婚纱照。33℃,颇是丰满的两位新人“顶盔贯甲”在文庙里取景,足见诚意了。换场地的时候,新郎把乌纱帽取下来拿在手里,新娘双手拖着前襟,气喘吁吁地嘟囔着什么,我没听清。
文庙出来,再溜达回大明湖,南门进,这次是从左边绕。算起来,我今天真正绕湖一周了。路过辛弃疾的稼轩祠,收十块钱门票,一样没进。学生票才五块,我前面的四五个学生也没进,就只是在门口看了看。介绍上说,那原是李鸿章的祠堂,后来能做主的把它过户给了辛弃疾。说起来,中堂这人,这些年好像口碑有所改善。李清照所在是藕神祠是免费的,介绍说她被后世封了个藕神称号,我进去鞠了个躬,想着按惯例总得求点什么,但一时又想不起来,这躬鞠得有点师出无名,就挺尴尬的。穿过祠堂,有个小院子,很是阴凉幽静,我在那里坐着休息了一会儿,就那么看着湖面,什么都不想。
大中午的,一两点钟的时候了,依然游人如织。一对年轻的父母走在前面,四五六的小男孩落后个四五步。小孩子突然放声大哭,但他刚张嘴,哭声传到父亲耳边,前面当爹的立刻条件反射般蹲下了,他甚至没有回头。孩子见状立马收声,开心地紧走几步扑到爸爸背上。边上的妈妈嘟囔道:“你玩的时候也没见你这样啊。”当然,不同家庭教育方式不同。另外一个孩子喊累的时候,他爸爸就轻声应付道:“这就累了?我就说不能带你出来......”那孩子听着,就继续抱怨,但也没哭。还有位老奶奶开着电动轮椅,小孙子在她怀里,她一手还撑着遮阳伞。最让我感动的画面,则是树荫下长椅上的一家三口。母亲在玩手机,身高快赶上父亲的儿子依靠在父亲身边,父亲则手伸长了给爷俩自拍。不远处的蓝色牌子上,白色的字写的是——我在济南很想你。
一路上都是各种卖茶水和点心的店铺,我就只买了一根两块钱的老冰棍。味道很好,跟几十年前老家那边卖的5分前的一模一样。想起了公司边上那家包子铺,我已经连续四天早餐都在那边吃了,俩肉包子,一碗大米粥。包子也就罢了,那大米粥的浓稠度和口味,总让我想起娘烧的粥。可惜,缘分就只有四天。周五的时候,它锁门了;我不死心,下班后又去看,们仍然锁着,还贴上了“吉房出租”的告示。心里有点失落,就像那年去青岛出差,坐大巴回五莲时,前面有一个背影,跟娘神似,她说话的声音,跟娘也很像。直到她下车,我都没敢去看她的脸,我怕看到了,不一样。那时候,娘走了有十年了。
湖边路上,有人卖一种陶瓷做的彩色小鸟形状的哨子。一对母女在看,摊主说两个15,最低给你13,小妹妹你喜欢哪个?
我含着老冰棍从她们身边走过,从很多人身边走过。到了公交车站,那边也有卖老冰棍的,我没再买。
河蚌赌徒 2024年8月31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