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战战兢兢地爬上来了,应和一下妙妙、亦泓)
透过那青灯古殿上的烟雾,我似乎能看见一个虔诚的佛门弟子在正襟打坐,这个青衣的女子便是妙玉。曹雪芹用“欲洁何从洁、云空未必空。可怜金玉质、终陷泥淖中”将她排在金陵十二钗正册第六位。
妙玉出身读书仕宦之家,这使她秉承了一种雅洁之气;但她的身世又是不幸的,父母俱亡,为睹观音遗迹和贝叶遗文,她随师从苏州到了京城。贾府为元春归省聘买尼姑,她又被请到了贾府的栊翠庵。这就使她与贾府的公子小姐们有机会生出俗缘。
于贾府,她是为了给那温柔宝贵的大观园再添一重风景而摆在木龙翠庵上的一尊雕像;于个人她只是听从命运安排的凄凉女子。这对于“气质美如兰,才华阜比仙”的妙玉不得不说是一种悲哀。因为,她的一切都须得染上一层佛门色彩。
在十年苦修青灯相伴的背后,请能了悟一个清冷女子的孤独。
妙玉虽自称是“槛外人”,但实际上她并未能迈出尘世的门槛儿。她的师父临寂时曾劝她留在京城,说到时候自然会有她的结果,而妙玉等来的结果却是被强人劫持受辱。这是师父预言不灵呢,还是妙玉修行未到家呢?
妙玉是个极其高洁的女尼,仅看喝茶的方式即可证明:妙玉沏茶用的水是从梅花上收的雪溶化的;刘姥姥用她的杯子尝了口茶,她便嫌脏弃掷;到惜春处闲坐,她竟自己带上茶具。而这些行为也确实不入俗人的眼。难免会被人认成表面清高实内怀春情表里不一的伪姑子,大观园里人人都不喜欢妙玉,都或明或暗说她的不是,就连是“贫贱之交”有亦师亦友关系的邢岫烟都说妙玉是“‘放诞鬼僻’,‘僧不僧,俗不俗,女不女,男不男’”。甚至连“竟如槁木死灰一般”的寡妇李纨都说:“可厌妙玉的为人,我不理他!”呵,妙玉竟得罪了如此许多的人,这有如何不是“过洁世同嫌”呢?
她孤苦,是因为她心中尘念未绝。她高洁,使她隔绝了与世人的心灵交流。她雅洁,便不为尘世所容。
妙玉的栊翠庵介于滚滚红尘与佛门宝刹之间,如像一个真空地带。社会的肮脏很难渗透了来,但也不能说明妙玉真的归依佛门,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从贾宝玉去栊翠庵摘梅花到打发一个庵中妈妈给宝玉送“槛外人妙玉恭肃遥叩芳辰”的贺帖,说明妙玉永不能脱离尘世!但正是在冰霜严逼,万物凋零的皑皑冰雪之中,红梅的主人妙主才更显出她一种非凡的性情。
栊翠庵品茶时那巧妙的一拉,借宝钗黛玉的衣襟而带来宝玉,不可谓不是闺中女儿的小心计,灵动而多情,此情可是率真随意使性而为之的纯真。当宝玉说那绿玉斗是人间俗物时,妙玉拿出一只九曲十环一百二十节蟠虬整雕竹根的一个大盏出来,笑道:“就剩了这一个,你可吃的了这一海?”宝玉不知何缘故,忙道:“吃的了。”妙玉笑道:“你虽吃得了,也没这些茶糟踏。岂不闻‘一杯为品,二杯即是解渴的蠢物,三杯便是饮牛饮驴’了。你吃这一海便成了什么?”说的大家都笑起来。如此一个嘴叼不饶人的妙玉,平时清高不近人而此时竟开起玩笑来了,而且玩笑的效果还不坏,跟知己相互逗趣而乐,这不是纯真无邪的表现么?看来她对宝玉的朋友知己之情总是不能割舍的尘缘。久困青灯古庙里,寂寞无聊谁能知?难得有相知之人以率真本色相待。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当也是妙玉做人的根本!
只可惜,大观园吵吵闹闹,又有谁能静下心来为妙玉而思啊!不过落了个“可怜金玉质、终陷泥淖中”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