锡惠公园里有一段路边设了排店面,卖些工艺品之类,都是极廉价的样子,摆得满满当当,用个喇叭循环吆喝着,与外面的店无别,我想它们已经远离了公园设店的初衷,初衷死去了,总有一些东西要活下来。
这排店面的最里端是个紫砂馆,没有吆喝声,进去的人也少,守店的是两个紫砂艺人,一个颇为健谈,将有点花白的长头发梳在脑后扎一小辫,面目神似台湾作家张大春,他是制作工艺品的,有时会用到一些模具,有时批量给一些小摆件上颜色,他工作台背面的墙上陈列着五花八门的作品,有庄严的佛菩萨造像,有不正经的人体器官,有传统的生肖脸谱,也有新奇的文创,一次看不过来,便经常去看看。其中有一件极诡异,是个人脸的变形,一张脸被拉扯得很长,两头尖尖,中段扭成一个S形,七窍也随之扯长而扭曲,看着怪吓人的,仿佛听见惨叫。这在所有陈设中无疑是个异类,有游客好奇发问,扎花白小辫的张大春说:前次有个人看见这件作品,哭了,他说他是汶川地震的亲历者,看到这个就想起地震发生时的情形了,我就把这件作品送给了他,这件作品的主题就是汶川大地震,那人说他要把它送给地震博物馆。问的那位也想要一件,大春就问:什么时候要,需不需要上色。不知道那张在地震波里拉扯扭曲土色的脸还能上什么颜色。
另一位是个制壶艺人,寻常样貌,人很静气,不常遇见,遇见便是伏案制壶,看他那样专注,一切搭话的可能都消灭了,光看看就很享受,有次看他有事外出,将半成品的壶放到一个缸里,缸底放了一碗水,放好后盖上个草蒲团。他身后的墙上就是各种造型的壶,标价高冷,无人问津,也似无需人问。
两个紫砂艺人各守半壁,从正门进,一眼看见的是主席的造像,造像下有一陶缸,里面养了一些小鱼,仔细看,会发现它们也是陶的,最难忘的是缸内插过一枚芭蕉花,店是老房子,不很明亮,这时正好有道阳光照在芭蕉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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