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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爸爸妈妈说我小时候多病,三天两头跑医院打针,拿药回家吃。病来而怎么痛,看医生打针而怎么闹,常听爸妈当小说讲,自己却一点点儿也记不得。只记得一次妈妈喂药,我的嘴巴紧紧闭起来,闭得比上下眼皮更紧密而用力,间不容一粒药片之薄,妈妈和我推让之间,突然发现早已不安分的门牙掉下一颗。药片和门牙,是我最早的记忆,仿佛圣贤书,全出乎自得与自觉。
爸爸说不想吃药,那就吃鸡蛋。鸡蛋我也不想吃,白煮蛋除了腥气什么味儿都没有,蛋煎得有些焦黄时够香,腥味儿却也更大。腥气的鸡蛋,鸡蛋的腥气,我想躲得远远的。还想躲开蛋壳上的麻麻斑斑,担心吃鸡蛋脸上会长雀斑。可是躲不开,爸爸每天清早朦胧明,领我跑步,冬夏风雪,除了进医院,从来没有间断,古城墙边,河道上,山林里,露水打湿额头发,朝阳照热脊背衣……饿得肚子咕咕叫,回家老老实实吃两个白煮蛋一碗小米粥,其他东西再慢慢吃。后来,每天再生吃两三个鸽子蛋,白白的,大小像颗枣子。
十岁时身体忽然好起来,从那以后有赛跑必见我的身影。我坚信鸡蛋立功,所以至今保持几个小时养惯的积习:早起,跑步,吃鸡蛋,吃鸽子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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