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秦川梦回 于 2023-11-15 19:22 编辑
每诵《箜篌引》,常为那不知名姓的白首狂夫眼热心酸,不能自已。同时想起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 男人叫陈仲甫,安庆人。女人叫杨荫榆,无锡人。都不是慷慨悲歌的燕赵人氏,又都是典型的读书人。 扪心自问,我断没资格、也没勇气评价他们,只能心中暗暗敬仰。 被发提壶,乱流而渡,古人、时人两皆莫之许也,以为醉酒,以为发疯,以为找死。揣测他的本意,也许确在找死。 值得庆幸的是,经过两千多年销磨,现而今华夏热土,已极少见到如此癫狂的疯男人,也不曾再有这般不识利害的笨女人了。 白首狂夫与这一男一女,在刻意找死这点似有共同理念。做的都是引火烧身、鸡蛋碰石头等趋害避利的蠢事。且不听规劝,不思悔改,非将自己置之死地而后快。 老话虽有“盖棺定论”,这俩人死了七、八十年了,对他们的评价却一直尘埃未定。这真的不足为奇,因为给他们做评论的,也是与他们一样亦正亦邪、千奇百怪的人类。 这类复杂的、有关人性的问题,也许该交给上帝去评价。但我怀疑上帝也未必说得清,在他老人家眼里,谬误与正确不过世界多样性的体现,用不着论出个道道。 今人评价陈、杨,瑕不掩瑜也罢,瑜不掩瑕也罢,各种说法都有。但已不再叫“大叛徒”、“反面教员”、“寡妇主义”。然而他们都做过大大的错事,至今仍是共识。 先看陈仲甫,大革命关键时刻,他偏要放弃党对革命的领导权和武装斗争。国共都在追杀托派,他偏在那时做了国内托派的头头。中东路事件号召武装保卫苏联,他偏唱反调。晚年在乡下穷困潦倒,只要认个错就能安排工作,他又偏不认错,他在每件事中的做派都像在找死。最终如愿以偿,带着花岗岩脑袋见上帝了。 大是大非就这样了。更匪夷所思的是仿佛唯恐不被礼仪之邦的华夏唾弃,这仁兄还有喝花酒,写《乳赋》,在狱中做爱等劣迹,传说中他宣扬“万恶孝为首,百善淫当先”的说法也未见否认,使有心回护他的人都不好为之辩解。 再看杨荫榆,在以“自由、民主、自治、反帝”为号角的学运如火如荼的二十年代,不赞同、不支持学运等于自己给自己戴上了***、独裁、卖国的帽子。她偏在那时逆流而动,以校长的身份强调校纪,整饬学风,要学生只管读书,别参与政治活动。后来竟发展到开除学生自治会成员,引军警入校。被以鲁迅为首的进步学人痛斥为“依附北洋军阀,推行封建奴化教育,肆意压迫学生”。尽管有教育总长章士钊等人的支持,仍被进步师生扫地出门。 有一段话,我不知谁写的,也不知对不对:“当成年人懦弱的无法走上街头,却要学生来做这些事情。做为学生的监护者,杨荫榆尽到了自己的职责。” 如果该杨此后幡然悔悟,或退一步,行事中庸些,为自己多想些。以她的学识、才干,不难成为一个名垂青史的大学者。 然而她不。 南京大屠杀正在进行的一九三七年末,这个恶名缠身的杨氏荫榆,面对日军在苏州的暴行,数次到日军司令部抗议,搞得日军军官不得不勒令部下退还一些从市民那里抢来的财物(!)街坊里的妇女也纷纷到她家避难。 她的行为不能不引起日军仇视。一九三八年一月一日,鬼子在街上朝她开枪,又把她扔进河里,后来发现她还在凫水,遂连发数枪,见河水泛红,才扬长而去。 呜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