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前面】
近些天,重新梳理和充实完善写于2012年春的《梦回故乡》系列,原本只是修改旧作、查漏补缺之举,不料却引发文友网友们的广泛关注和热烈回应。
引发共鸣的文友网友当中,反应最强烈的,当数长在川渝、拼搏在外的“60后”“70后”们了,包括一些“50后”老前辈或是老兄,看了我的随笔,一个个都在那里回忆往事、感慨万千。
同为“70后”、与渝夫成长经历相似、来自四川广元、曾在部队服役数年,如今在石家庄经营数家公司的汪劲松看了渝夫拙作《巴上补巴的花书包》,感慨之余奋笔疾书,饱含深情写下了《我上小学的书包》。
渝夫发小、如今在四川成都发展的贺克明(小名“小明”),读罢渝夫拙作《永远的胶鞋》,挥笔写下感恩父母的随笔《关于鞋的琐碎记忆》……
作为“50后”在冀川渝籍老兵的佼佼者,年过六旬的钟贵良老兄看了渝夫的《梦回故乡》系列,不止一次表示“读起来很激动,很感动”,还在拙作《无处安放的贫瘠乡愁——关于故乡的碎片记忆》后面深情留言:“勾起了我对儿时的回忆,让我看得热泪盈眶。我们一路尝着苦辣酸甜的味道走过来,想起来真不容易。我们的唯一就是拥戴前辈,感谢时代,不忘故乡!”。
与钟贵良老兄非常熟悉、同为“50后”和在冀重庆籍老兵的佼佼者,去年刚从领导岗位退下来的张先进老兄,渝夫每每发布《梦回故乡》的文章,几乎都会留下大段感慨,明确表示“计划着把上世纪六十年代以来经历过的一些不能忘记的事,试着像记流水账一样把它记录下来,也给退了休的自己找点事干干。”
还有不少文友网友在渝夫《梦回故乡》系列文章后面留言表达共鸣,有的还打赏送花以示鼓励支持,在此渝夫一并致谢,并请原谅暂时无力一一回复和整理汇总。
是的,原本只想记录生活、感恩过往,引发如此广泛的关注和共鸣,确实是万万没有想到,确实是出乎预料。
对此,渝夫既感动也很惶恐,不得不认真对待接下来写的每一篇文章,不得不认真对待今后写下的每一段话、每一个字。
在此,衷心感谢大家对渝夫的喜爱与鼓励,谢谢大家对“渝夫文苑”的支持与厚爱。
有一段子,说是的三十年前与三十年后的巨大反差。因为恰好经历过,所以觉得很有意思。
“三十年前,争先恐后想买肥肉;三十年后,挑来拣去争购瘦肉;
三十年前,穷人生活困难,无奈才吃野菜和玉米面;三十年后,富人减肥保健,尝鲜爱吃野菜和玉米面;
三十年前,无奈穿破洞和补丁衣服的,是因为‘穷’;三十年后,花钱买窟窿和补丁衣服的,是想摆‘酷’…”
类似的对比还有很多,就不一一赘述了。
受此启发,我想加上一条:“三十年前,农村人穿布鞋,城里人穿皮鞋;三十年后,农村人穿皮鞋,城里人穿布鞋。”
这是事实。现如今,你到农村随便转转,从大人到小孩,或许不能说人人都穿皮鞋,但皮鞋绝对是常见的生活用品了。再看看城里,皮鞋很常见,布鞋也很流行,随处可见的北京布鞋专卖店,就很好地佐证了城里人对布鞋的偏爱。
我是个生活在城里的农村人,并且是个怀旧的农村人,见别人穿北京布鞋,心里直痒痒,让老婆买了一双,结果非但没穿出小时候的感觉,橡胶做的鞋底主无比僵硬,没穿多久便开了口,哪像一双布鞋,像像两只饿疯的鳄鱼。
严格地讲,市场上售卖的布鞋不是布鞋,是仿制品,甚至是赝品。原因很简单,胶底当道的鞋子,怎么能叫布鞋呢?不过是经过改良、故意做丑、刻意模仿、并且价格不菲的冒牌货罢了。
要说布鞋,还得是我们这些人“70后”儿时穿过的千层底,从鞋底到鞋帮,里里外外,全由奶奶、妈妈、姑姑、婶婶或外婆用布料手工制成,紧凑,合脚,软和,舒服。
做布鞋绝对算是技术活,也是当年农村女孩必须学会的基本功,母亲教女儿,传女不传男,薪火相传,生生不息。
我没见过外婆,但我见过外婆教给老妈的做鞋技艺。
那时候,一到农闲时节,或是无法下地干活的雨天雾天,老妈就会和老家院子里的婶娘们聚在一起,或在屋里,或在地坝,或在其它地方,一边说说笑笑,一边忙着用针线纳鞋底。
在此之前,要做大量的准备工作。
先是把已经干透的竹子笋壳喷水润透压平,逐一比量大人和孩子的双脚,用剪刀剪出鞋底的样子,之后找来碎布,用米粉或玉米面熬制的浆糊,一层布一层浆糊,一层一层往上粘,直到达到相应厚度,做布鞋的第一步就算完成。
这一层接一层的碎布,想来就是“千层底”的名称来由吧。
接下来该纳鞋底了。
这可真是个功夫活,锥子、长针、顶针齐上阵,还有早就手工搓好的细麻绳,全凭手工,一针一线,上扎下拽,不仅需要力气,还要考验脑、眼、手的默契配合程度。纳出来的鞋底,讲究收线紧实、线头匀称、厚薄一致,否则做出来的布鞋就会让人笑话。
那个年代,新布鞋和新衣裳一样,是过年的专属物品。为了年前给每位家庭成员做出一双新布鞋,女主人们往往提前半年甚至一年就开始准备,一有空闲就投入其中,年前更是加班加点,点灯熬夜,挤出一切空闲时间纳鞋底、粘鞋面、上鞋帮,生怕过年时新布鞋做不出来。
我们兄妹五个,加之外婆去世得早,老妈还要给外公和两个舅舅做布鞋,加上她和我们的父亲,每年过年前,她至少要做好十双布鞋。
不仅如此,老妈还要给外公和年纪小的孩子做棉鞋,工艺流程和做布鞋差不多,只是在鞋面和鞋帮四周加入棉花罢了。
如此大的工作量,使得老妈不得不快马加鞭。尤其是进入冬腊两月,老妈更忙了,一有空闲就抓紧忙乎,生怕耽误了做鞋的进度。
那时山村还没通电,晚上只能靠煤油灯,或是从松林里捡回来的白色松油点燃照明。有好几回,我半夜被尿憋醒,起来方便时,看见老妈还在灰暗的油灯下飞针走线。
纳鞋底时,为了润滑针尖,增加针的穿透力,老妈她们练就了一个高难动作:右手捏着针,把针尖随意那么在额头或头皮上一蹭,在不刺伤自己的前提下,很轻松地就达成了滋润针尖的目的。
至今,我都觉得这是一门了不起的绝技。
这也是一门失传的绝技。现在的农村女孩,包括出生在七八十年代的农村女孩,如我儿时的邻居女孩、如今的老婆大人,很少有人从母亲那里学会和传承做布鞋的手艺。与之相对应,随意拿针尖往额头或头皮上蹭来蹭去而不扎伤自己的绝技,已经面临彻底失传的危险。
忘了老妈给我做最后一双布鞋的具体年份,大概是是在上高中之前,也就是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初。
从那时起,随着各种商品的逐渐丰富和生活条件的逐年改善,纯手工布鞋开始退出历史舞台。
从那以后,老妈不再做布鞋,至今已过去二十来年。
曾经不止一次在老妈面前提起她做的千层底,说还是布鞋穿着舒服。
见我很怀念很向往的样子,老妈总是抱歉地笑笑:“妈妈老了,不中用了,做不动了……”
渝夫2014年4月10日晨草于沈阳,2020年3月12日晨完善于石家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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