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赛08号】单车恋情之一路向北 [复制链接]

琥珀茶

主楼

发表于 2010-12-29 01:58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

本帖最后由琥珀茶于 2011-1-1 00:13 编辑

【单车恋情】一路向北

苏叶从决定北上的那天起，整个人就沉静下来。请好了假，订好了火车票，收拾完了行李，然后蹲在客厅南边的地板上开始擦拭那辆单车，她擦得很仔细，其实车子没有灰尘，她只是习惯了想他的时候就去擦车，这辆男式的旧单车是他留给苏叶唯一的念想。阳光从落地窗照射进来，有些刺眼。十年了，苏叶想她终于可以去找他了。

第一天。

火车在二十个小时之后终于到达了这座据说最适合人类居住的滨海小城。苏叶拖着行李站在火车站广场，茫然四顾，原来这里就是他的家乡。他说他家乡的小城很干净，风里都有海的味道。他说，苏叶你应该跟我去看看大海，去看看四月的槐花比丁香还美。苏叶没见过大海也没见过槐树，他曾经给苏叶看过他的一张照片，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孩子站在槐树下，头顶盛开着一长串一长串的白色的花儿，笑容干净而美好。那时，他们俩正背靠着校园里的那棵丁香树接吻，浑然不觉丁香花洒落了他们一身还有脚下那辆放倒的单车。

苏叶是典型的江南女子，也许是见惯了南方男人的委婉，苏叶在一次学院的联谊会上认识了来自北方的周毓翰就喜欢上了他。终于有一天，苏叶在六楼的女生公寓里听到有人在大声的喊：“苏叶，我爱你！”公寓楼里一片安静，继而哗然。苏叶奔到窗前，看见周毓翰仰着头站在楼下，有阳光洒在他的身上。苏叶顶着满楼羡慕的眼神，飞奔下楼，周毓翰看着她，眼底是满满的被叫做爱的喜悦，他从身边单车的车筐里拿出一捧星星草递给苏叶，然后极绅士的邀请苏叶上了他的车后座。车子穿梭在校园里，苏叶把头靠在他的后背上，空气里有淡淡的桂花香。那时候我们正年轻，午后的阳光恰恰好的明媚，白衣蓝裤的少年和紫色衣裙的少女有许许多多的理由去认认真真的爱着对方。

苏叶眯着眼睛，看着广场对面车水马龙的大道，我来了，你在哪儿？忽然间悲伤铺天盖地而来，泄闸一般的泪水忍也忍不住。

第二天。

苏叶走在小城的滨海大道上，这是一条环海路。一边是大海，一边是上个世纪殖民者留下的具有国外风情的老建筑，能看出来它们被保存的很好。滨海路最繁华的一段被划为步行街，于是就有几个出租自行车和轮滑的摊位。这些自行车大多是现在流行的款式，有单人的也有双人的。许多年轻的恋人骑着双人的车子大笑着骑过，恋爱真好，苏叶看着叹息一声。

走得累了，苏叶在岸边的椅子上坐下。天气很好，没有风，海面是平静的。极目远眺海天相接的地方是白色的，慢慢的拉近，海水是由浅及深的绿，天空是由浅及深的蓝。这种平静下的明媚当可以预见暗流汹涌时的热烈。四月的海比南方小桥流水的精致又多了一份洒脱。不知道冬天的海会是什么样子。大四的圣诞夜，两个人坐在河边看烟花，有些冷，周毓翰把苏叶裹进自己的大衣里取暖。他说，这个时候他们那里的人喜欢坐在海边的餐馆靠窗的位置，喝着加了老姜冰糖的黄酒，看着窗外飘舞的雪花，听着北风呼啸着带起的海浪拍打着海岸，是多美的享受。苏叶问他想家了么，他沉默的看着遥远的北方点点头。回去的时候，他让苏叶坐在车子前面的大梁上，依旧用大衣裹着两个人。苏叶尽量靠后缩进他的怀里，他身上有苏叶总也闻不够的干净气息。两个人没有再说话，临近毕业，关于去和留两个人总是无法达成共识。眼看着身边的那些情侣开始用尽各种理由和借口，溃退到生活最现实的角落里，那些曾经美好的爱情都被现实击打的体无完肤。苏叶和周毓翰一样的手足无措的应对着所有要面临的问题，他们不想就这么去辜负对方，哪怕是有千万个认认真真的理由。周毓翰能感觉到苏叶在自己怀里的那声叹息，他也只能无力的在她的头顶印上一个吻，冷冷的没有温度。

第三天。

骑着租来的车子，苏叶打听着来到了所城里。所城里桃花街51号付1，这个地址牢牢地附着在苏叶的记忆里剜也剜不掉。分开的那几年，她总是给周毓翰寄当季的上海小吃和他在小城里买不到的书籍。所城里是安静的，这片都市里的村庄悠长的像一首长笛演奏的古曲。转悠了半个上午，苏叶终于在百转千回的胡同里找到了这个门牌号，果然胡同的东头有一棵老槐树，槐树上结满了一长串一长串的白色的槐花，清馥的香气拥挤着向苏叶扑来，闭上眼苏叶仿佛看到那个少年依然站在树下笑着。苏叶推开门进去，假装自己是个旅人，假装自己不知道这是哪里，假装往事已经腐烂在脚下的这片土地里，她只是要讨碗水喝。

站在小院的中央，苏叶忐忑而不安。她不知道他的家人是否还住在这里，不知道十年的光景自己变了多少，不知道自己要面对的是谁。门开了，一个五六岁模样的小女孩走了出来，站在她的对面歪着头打量着她。看着孩子的那双眼睛，苏叶的心终于崩溃了，这双眼睛黑黝黝的和他的一模一样。孩子，原来真的有一个孩子。苏叶踉踉跄跄的后退着，全然没有听到屋里又走出来的一个年轻女人的一声惊呼。

他没有说谎，原来真的有一个小生命来到了这个世上。当年的他们没有分手，苏叶留在了上海，周毓翰回到了家乡。临别的那天晚上，周毓翰骑车来到了苏叶租住的公寓，车前筐里放着一大捧的星星草。这次他没有在楼上喊那声，苏叶，我爱你。尽管他很想很想在这么毫无顾忌的喊上一次。可是他喊不出来，即将分别的痛苦已经让他的嗓子哑了好几天了。苏叶打开门，就看到周毓翰扛着单车站在门口，嘴角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这笑却比哭还难看。车子搬进了房间，苏叶把它放在阳台上。周毓翰跟进去，伸开双臂紧紧地抱着她，那么紧那么紧，紧得就仿佛要把她揉进自己的血脉里。他说，苏叶，你等着我，一定要等着我。好，苏叶答应了，答应一定等着他。苏叶又问，要等你几年，一年还是十年。苏叶问的很慢，周毓翰沉默了许久，说，四年吧。后来又说最多十年。现在想来，这话真的是一语成谶。

苏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了酒店，一路上很多人都看到一个妆容精致的女子哭着骑着车子横冲直撞的前行。原来曾经那么多的理由会让我们认认真真的去喜欢一个人，也会有许许多多的理由让我们去认认真真的辜负一个人。没有了苏叶，周毓翰还有别人；没有了周毓翰，苏叶的爱情就是一个废墟。

第四天。

东炮台脚下的一间酒吧里，临海的窗口，两个女人对坐着，桌上是一壶陈年的普洱，汤色红亮。喝一口，有温润绵软的味道黏在了唇齿之间。

苏叶看着对面的女子沉默不语。女子昨晚打酒店的电话找到她，说她的包丢在他们家小院里，她根据包里酒店的名片和房卡找过来，然后约好第二天上午在这里见面。见面，女子说她叫夏蓝，她认识苏叶，在周毓翰的相册里，这十年苏叶没有什么变化。夏蓝，苏叶听周毓翰说过这个名字，她是他的青梅，他是她的竹马。本来两个人曾经约定考上大学以后再谈感情，谁也没有料到命运在他俩中间生生的插进去一个苏叶，三个人的爱情最后以夏蓝的黯然离场成全了苏叶。然而命运就像一个推手，谁也不知道它会把世上的人推向何方。苏叶和周毓翰又苦苦维持了四年的恋情，最后还是终结在夏蓝的手里。

夏蓝走了，留给苏叶一个青花瓷的小坛子。她说，这是周毓翰的一半骨灰，周毓翰最后一个请求就是如果苏叶来找他，一定要把这一坛骨灰交给苏叶。她说，是她算计了周毓翰，怀了孩子，周毓翰是被她以死要挟答应和她结婚的。他们的婚礼定在夏蓝怀孕六个月的时候。婚礼的前一天夜里，周毓翰接到了一个电话，是关于苏叶的。于是，他发疯一般的开车出去了，然后出了车祸。

苏叶呆呆地坐着，右手无意识的摩梭着左手腕的一道长长的疤痕。原来兜兜转转间，你是因为我走的，终究还是我。很多年了，苏叶拒绝回忆那一年，那一年仿佛所有的打击都接踵而来，是那么的猝不及防。三月，周毓翰发来一封邮件，很短。他说他辜负了苏叶，一个女人怀了他的孩子，无论如何他要为这个孩子负责。他说是他的错，让苏叶忘了他，不要恨他。苏叶反反复复看着，他怎么不说让苏叶不要等他了呢。然后，苏叶沉默的坐在单车前面，仔仔细细的擦拭着车子，一遍一遍。累极了睡去，醒来再擦。苏叶不理会任何人，她把自己封闭在一个人的黑暗里，把伤口一次次缝合再一次次撕裂，直到麻木。终于一天的午后，窗外有花香飘来，苏叶闻到了，她也醒了。醒过来的苏叶，没有问周毓翰为什么，也不许任何人问，不许任何人去责难他。她能做的就是删掉了和他所有的表面上的联系，书面的，网络的，只要是能看到的都删掉了。她以为她能过去，只要她想。可是，命运却没有放过她，几个月后，她被查出急性淋巴癌。这一次，苏叶真的放弃了，她在知道实情的那一晚，割了自己的动脉。她不知道那一天是周毓翰结婚的前夜，也不知道那一晚急火攻心的妈妈打了周毓翰的电话。她不知道。

第五天。

站台上，夏蓝来给她送行，抱着她的女儿。她说女儿的名字叫半夏。半夏，苏叶喃喃的重复着。心底一阵绞痛。何苦呢，何苦呢。如果，还有如果，我宁愿当年不曾遇到他，即便是遇到了，我也宁愿他不识得我，那么是不是一切就不一样了，一切只要如果他还活着。

苏叶抱了抱半夏，这是个安静的孩子。她用那双酷肖她爸爸的眼睛看着苏叶，然后用软软的唇在苏叶冰凉的额头印了一个吻。说，再见。

再见。苏叶站在列车入口，回头和夏蓝说，和半夏说，和那个骑着车匆匆赶来的白衣蓝裤的少年说。少年挥着手，灿烂的笑着，笑容干净而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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