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陶陶然然 于 2023-2-20 10:17 编辑
下篇:念无明
一切如来本起因地,皆依圆照清净觉相,永断无明,方成佛道。
——《圆觉经》
一
“十年生死两茫茫”,其实不用死,单是隔着十年岁月,看那曲曲折折的变化,就足以使人感慨万千。
从父亲去世以后,她就没回过故乡,说真的,也没什么动力。家散了,曾经的恋人有了妻儿,虽有个田青青,也不足以让她像之前那样每年春节回去一趟。这次事有凑巧,导演千挑万选,选中了她老家作外景地,这就由不得她不“衣锦还乡”了。
电影圈里摸爬滚打多少年才有了如今的成就,虽说最巅峰时也算不上一线巨星,但稳居二线,四十多岁仍保持着曝光度还拿了两个实力派的奖,在老家也就算是当仁不让的名人了。拍戏间隙,就不断有那些或真情或假意的旧相识来约饭,多数都被她毫不留情地推了。唯有两个人推不得,一个是田青青,一个就是初恋祈岳。
十年未见,乍会故人,她看到四十多岁的祈岳身形膨胀,着实吃了一惊;再听说他离了婚,更感到二人联系的稀少。真正让她心里一震,对所谓“光阴”有了痛切领悟的是他儿子祈意,那个记忆里的小不点儿竟已考上研究生,是个小伙子了。她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以前到他家作客,把他抱在手里的时候。
“你记不记得,你小时候喜欢拉我陪你玩电动小汽车?还同时玩两辆,非要它们撞起来,你才拍手满意。”在祁家的饭桌上,她微带调侃的回忆,让祈岳、祈意都笑了起来。
这是挺宽敞的一个中产之家,同时也是一个明显少了女主人的残缺之家,证据是尽管打扫得很干净,东西却摆放得不尽整齐。她直到今天才知道总把“干净整齐”连起来说是何等错误。
她一边吃饭一边打量,祈岳大约感觉到了,因笑道:“为了欢迎你,我们爷儿俩还特地整理了一番。”祁意笑道:“谈阿姨大概没觉得‘特地’。”祁岳笑拿筷子敲了一下祁意的筷子说:“吃你的饭。”看得出来父子关系是融洽的。
桌上的菜以鱼虾居多,蔬菜红绿相间,都是就她的口味。一碗蚕豆蛋花汤清清淡淡,爽口异常,她引了家乡的俗语说叫做“打嘴不丢”,是夏天最清爽的吃法。
她和祈岳明明为了当年的心结疏远多年,这时一旦见面,却又迅速的热络起来,说旧情复炽也许过了,那状态可是相当的放松。汤喝了一碗又一碗,她一点也不顾及明星的形象,以致祈意开玩笑说如果那不是汤而是酒的话,她接下来就该上井阳冈去打虎。
饭毕,她参观了主卧、客卧,次卧是祈意的,年轻人难免有年轻人的小秘密,她轻描淡写扫了一眼,没有进门。窗户是半开着,可小伙子的荷尔蒙分泌得旺盛,还是有嗅觉上的冲击力,使她有点抗拒。她转过身去在他们一家三口曾经幸福的见证——全家福面前停了下来。那上面的祈岳才是她心目中的祁岳,他爱人笑颜如花,一手搀着咧嘴笑得露出了小虎牙的祁意。
她蓦然心酸起来,为她的伤痛未能换来他的圆满,也为祁岳的坎坷情路和当爹又当妈的艰辛。她叹了口气,伸手摸摸祁意的脑袋:“跟妈妈联系多吗?”
这个女人是奇怪的。没来之前,他对她毋宁说有几分抵触。然而她自自然然来了,礼物也不带,也不客套寒喧,喝汤喝得只差打嗝,此刻还真心同情他单亲的境遇。大约在她眼中,他还是那个手拿玩具枪、爬高窜低的小毛头吧?他带笑答道:“还可以,太多的话,爸爸会吃醋的。”
谈雯“扑哧”笑了,笑完了,更对他生出怜惜。他越漫不在乎,她越觉得他是个傻孩子。
父子俩把她送到门口时,祈意问明天能不能看她拍戏?她想了想,明天不是重头戏,多放一个熟人进来,这点面子,导演总要给的,便随口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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