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饭后与桃桃出来散步,桃桃照例骑他那辆新气还没有过去的自行车,这是他的第一辆可以骑到公路上并且已经骑到过公路上的自行车,桃桃在前,问着太阳以后是变成中子星还是什么星,我记得太阳的质量好象说是不够格成为中子星的,便随着模糊的印象说可能是白矮星吧,一个很矬的名字。这时,桃桃见前面小区大门的栏杆竖着,便骑了进去
前天晚饭后,天有点蒙蒙雨,也是这样出来散步,也是这个线路,是我引路,我想看看梅花坠雨珠的样子,经过一条两人正好并肩行的曲径,我说:练车技,一是要能慢,一是要能拐这么小的弯。于是看梅赏雨的路一举两得,桃桃兴致勃勃通关了小径,胜利来到梅花下,梅花先开在树梢,枝头挂着白亮的黑暗的珠子,白珠子从云端来,黑珠子将变淡,淡作紫红,精神飞到天空,形质化归泥土,举手摄取这一座或亮或暗的星空,构图都不是入目时的样子,一一删除,这等气象也许只能来树底下吧,来自朝见,来自瞻仰,绕着枝杆嗅嗅几朵可以够着的花朵,仿佛看见自己是一只识别路线兴奋不已的小狗,梅花的气息并不慷慨,甚至也不浮动,它在那儿,只在那儿,不想走太远,人的一步,已是太远
桃桃认这两株梅的所在,比我熟悉,我只对东边进来的那条路线有把握,前两天,桃桃从西边过来,拐弯抹角时我竟问:这是要去地下车库么。话音刚落,路一转,桃桃便让我置身于梅花下
桃桃骑着自行车,骑过那条小径,又来到梅花下,我说:你也来看梅花啊。桃桃停好车,围着树,我问:你书桌上也要养一枝么。桃桃也想,伸手就去折,我说:这一枝全是花苞,现在折,开不全,有点可惜。桃桃说:那要哪一枝。我说:你自己选,选那开了一半的。桃桃便选好一枝,伸向树冠中央的一根笔直的梅枝,有一臂之长。我没有再发表什么意见,那些奇奇怪怪的审美角度未必有孩子的高明,梅枝并不好折,我只是说:折裂了不好,去拿剪刀来剪吧,你一个人去拿,可以吗。
于是,第一次品尝了梅花下等待的滋味,绕着梅花,看了又看,仿佛有无限的时长,无限的耐性,无限的感知
剪取梅枝回去的路上,我问:刚才听见自行车声音,没见到你,你来过两次吗。桃桃说:没有,我一开始想从西边门进,结果发现我没有卡。我说:噢,那可能是别的人。桃桃问:还有瓶子吗。我说:有,有好几个。
到了家,把香几上那只插了一根香肠草的真正的梅瓶递给桃桃,桃桃去灌水,问:水要灌满吗。我说:自己决定。梅枝直插下去,触了底,朝着天,是它生在树上的姿势
袁中郎著有《瓶史》,讲如何选器,择水,陪称,欣赏,等等,器要朴而拙,大概如山石吧,水要经风日,雨水便佳,背景甚难处理,不能相得益彰,就大做减法吧,赏则全在于心,尽量不要扰动梅花,让尊重长养出亲近来,这就可以了,让梅花是楔入生活乃至于生命的一段自然,而非可有可无的一个点缀,就可以了,中郎固是雅士,可惜不是大雅是太雅,就过了那么一点,就有些变味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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