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该叫它云,还是叫雾。稠厚如乳,腾涌漫溢,无际无涯,落基山间的小镇威斯勒,遂浸没在深处。
一列矿车轰隆隆破雾而来。那车通体由整块的灰色钢板焊起,一侧有道简单的拉门。刚刚上去站定,隆隆的又动了,紧贴着陡峭的山体一路朝上。那茫茫的雾海遂退落在脚下,一个个山头岛屿般冲出海面,上面挤满了维多利亚式的塔楼、斜顶。
不知何时矿车停了,眼是条古老的林荫大道。夕阳斜照过来,粗大的树干和路边哥特式的门楼,便一齐泛着黄焰焰的光。
我绕过门楼信步走去,豁然开朗处另有一番景象:江水澹澹,在这里拐了个弯,江边是条繁华的小街。鄙俗的市声,炒辣椒的香气,来来往往的黑丝肉腿……都是我喜闻乐见的。
“新到的《甘露时谈》,秦先生来一份?”报摊的老休,官名叫休谟的,招呼我道。
我从夹袋里数出七枚铜板,拣了两样报纸。在江边寻了条长椅,点了根纸烟吸着,慢慢地翻。
“满江红……豹2主战坦克……亚里士多德……这个病毒对老人致命……假如我有一千万……”
眼前忽然一亮,我正读到“哪个家里有药,你背我去,人家看我的面子,肯定会借给我的……”
原来是篇名叫《隔墙有耳》的短文:
“说起来都是熟人。没人管,爱去哪里都可以,人们怕了起来,都不出门,邻里之间也不串门。老大想说话,清了清嗓子,喉咙痛,就不吱声了……”
“不管他们,我们自己喝。你用心做菜真好吃。
“我以后天天做给你吃。
“听我一句劝,以后做给琪儿吃。断了邋遢鬼。琪儿母子会原谅你的……”
“你偏心,喜欢离你远的儿女。
“我喜欢你妈,还好,快见面了。我走之后你回去吧,去帮琪儿。他是干大事业的孩子,身边总得有个信得过的人,你是他老子,应该帮他……”
读文章,读的头一样是语言。好的语言写的叫艺术,如远年花雕,少不了上好的糯米、麦曲、湖水,专务其术的司务,历一二十年陈化乃得。若没有好的语言,即便作者见地再高,再广,再妙,读着都像受罪。
《隔墙有耳》署的是笔名。因思认识的人里,写得如此美文的只有一位,莫非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