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去见三姐,我心里有些发怵。可为了能把云二从看守所里“捞”出来,我只能硬着头皮跟着我的客户云大,提着一箱子钞票按提前打听好的路线找到了她家。——题记
一
在如今寸土寸金的城市里,三姐能在繁华地段自建了一处六百多平的两层别墅,还带着一个二百多平的小院子,可见其人的能量不一般。
和普通人家的别墅不同的是她家的第一层楼,格局竟然是仿照某些***机关的设计。右边是一间接待室,隔着玻璃窗口,一位三十岁左右的男子,对我们说:“你们车子一到胡同口就进入我们监控了,三姐夫就让我先招呼你们进接待室坐会儿。”
我透过玻璃瞥见这间接待室,实际上就是一个监控室,屋子里还有一个男子,对着屏幕注视着他们房前屋后以至从胡同到大街的十字路口的各处画面。
云大和我的想法不谋而合,也不想进去坐,就对那个接待道:“三姐和三姐夫都忙吧?我们在大厅里等会就好了。”
那个人回了句:“大厅里有椅子,你们可以坐着等。”就不再搭理我们了。我坐了一会儿,以上卫生间为由,站起来边走边打量着其他一间间类似办公室的屋子。心里想:这也不和书里描写的,或是影视剧里的黑社会老大的住所一样呀?这里没有墨镜男肌肉男纹身男等一些凶神恶煞的人,见到几个人和我们平常接触到的普通人没什么两样的,他们怎么就是传说中的黑帮呢?其中有一间房门没关,我看见有一个六十岁左右的男人,黝黑色的方脸,眼角下垂有几道很深的皱纹,两鬓斑白,坐在沙发里,旁边站着四个不同年龄和身材的男子。我故意放慢脚步,只听一位男子说:“三姐夫,我家要动迁。有两间房子没有房照,拆迁办按半价补偿,你看怎么办?”
“两间还是四间?”“三姐夫说是几间就是几间?我只要我的两间房全款补偿就好了!”“算你聪明!”那个男子拿起手机拨打了一个号码,跟电话那头的人说了几句,挂了电话对那个人说:“你回去到拆迁办找小耿主任,我都跟他说好了。”
“好,谢谢三姐夫了。多出的面积钱,我会全交给你。”
“下一个,你有什么事?”
又有一个男子说道:“三姐夫,我家想在原房子上再加盖一层。可是,我后面的邻居不同意,说是挡他家采光了。我琢磨着让你派个人去找那户人家看看。”
“这种事,你本身就亏理,还想动硬的?都不值得我手下人去那里的工夫钱。你回去找人家先好好协商一下,邻里邻居的,互相体谅一下,请人家吃顿饭,给人家点补偿看看去!”
那个人还想请求,被三姐夫制止住道:“你别啰嗦,我一天就处理你这种破事,还不得累死饿死?要不是看在以前和你做过邻居,你连我这屋子都进不来。回去按我说的和人好好商量来。”那个人和先前说完事的人一起跟他道别,出了屋子。我赶紧走快了几步离开了那间屋子。
等我上完卫生间回来,刚才看到的那个叫三姐夫的男人,已经出了那间“办公室”。走过来跟云大道:“我把手头的事,让人处理了。云董,你们跟我上楼上谈吧。”
二
我跟在他们后面边往楼上走,边注意到这个矮胖的老男人,大冬天的,竟光着脚,穿着一双普通的黑色单板鞋。这和他的TL市黑道头子的身份格格不入。他让我和云大在客厅里坐下,有个三十多岁的家庭保姆,给我们倒了一杯茶退了下去。
三姐夫像是会读心术,知道我心里的疑问道:“你们看我这儿的装潢就知道,我不差钱。我这个人有个特点就是不论冬夏的,从不穿袜子,只光脚穿一双单板鞋。没事时,也不开车,就骑着一辆踏板摩托车到处溜达。”
云大接话道:“这个我早就听说过,TL的三姐夫有这么个特点。大家一般见到光脚穿黑板鞋骑踏板摩托车的,就猜到是您了。”
“哈哈哈,都是大家给面子,要不云董,你看我这身子骨还禁打吗?”
“人的名树的影。”
“这个倒是有的。我打仗是下死手的。早先,在市里是我的名声在外,后来我们唯一的儿子让人整死了,你三姐也变得暴戾起来了。我为了安抚她思念儿子的情绪,就把这老大名头让给了她。现在,黑白两道只知道三姐,不知有三姐夫了。”
“三姐夫您过谦了,大家都知道您是退居幕后了。哪里敢轻视您,我兄弟这回的事,还得拜托三姐夫开口跟三姐说情呢。”
原来,这云大也不是普通的人,他是LY市的一位企业家,省里的政协委员。所谓无商不奸,云大没赶上乱世,不知他能不能当汉奸发国难财?反正他倒是瞅准了HN9禽流感爆发的机会,见大部分白羽鸡被捕杀,预测到疫情过后,那个行业有个高潮,就打算进军白羽鸡养殖行业。正好,他的一个生意合作伙伴欠他一大笔钱。那人在TL市银湖区市郊有一处占地五十亩的场房,因项目黄了,资金又周转不灵,就抵债给了云大。云大就把空荡荡的场房上了设备,在白羽鸡母本最低价时,购买了30万套种鸡苗。他的弟弟云二正好是农大畜牧学专业毕业的,他就让弟弟云二做了种鸡场的场长。
事实证明云大是有眼光的。八个月后,禽流感疫情结束,市场上白羽鸡养殖抬头。由于前期受疫情影响,大多数养殖场空档期,白羽鸡鸡雏供不应求,种蛋一枚四伍元。这时,云大的种鸡场的鸡正好进入产蛋期。
先前,因云大在TL市属于外地人,过来投资建种鸡场有些当地人欺生,一些事儿还真不能全指望公安机关来维护,还有的人以环保污染为名上访举报,不让他把工业场房改变用途做饲养场。为了摆平这些事儿,云大就图个快捷方便,经人介绍,说是在TL市,有个黑道老大三姐,不但垄断着市里的水果水产批发业,还善于替人摆事,在黑白两道通吃。
云大就抱着试试看,找到三姐。请他们两口子一起喝了一回酒,给了他们一个红包,算是保护费。这以后种鸡场再有人想去挑事上访举报说是环保污染了,或是要去偷摸点东西等,都碍于三姐一伙的名声不敢妄动。
三
有这个交际,三姐为了好继续收保护费,就关注了云大的种鸡场。两个月前,她在家里一算,种鸡场一天产蛋按最低二十万枚,一枚种蛋四元,一天就是八十万毛利润。一个月就是二百四十万,除去人工饲料等成本,少说也得净剩二百万。这个行情最少还可以持续半年。半年以后,一枚种蛋一元钱还有利润……她就动了霸占的心。跟三姐夫一说,三姐夫不同意,说这被江湖道义了,再说现在除恶打黑正在风头上,还是安分点好。
三姐不甘心,就出现了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现象。一个月前,天刚蒙蒙亮她就醒来了,推了推旁边的三姐夫说:“我做梦,梦到观音菩萨了。”
“梦到了就梦到,有什么稀奇的。”三姐夫回了句,要继续睡觉。三姐不依道:“你猜菩萨跟我说什么了?”
“说什么了?”三姐夫不耐烦问道。
“她说,云大的种鸡场有我一半的股份在那里。要我今天带人入驻进去把账目接管了。”
三姐夫道:“你少扯淡!那个种鸡场你没投一分钱,怎么会有你一半股份?”
“这是菩萨的旨意,我不能违背了!”
“胡闹,要是你做梦菩萨说银行有你一半股份,你还要去入驻银行吗?”
“菩萨没说银行有我一半。她说云大种鸡场有我一半股份,大概是指我帮他摆平了上访的人和帮他转变了土地使用用途吧?”
“你去试试?还没有道理了?”
“呵呵,你是什么出身?这会儿讲起了道理?要是一开始你就中规中矩的,我儿子会死吗?”
“臭娘们,你哪壶不开提哪壶!那不是个意外吗。我从他走了以后,我这不才反思了吗?才信了菩萨了吗?”
“信菩萨,菩萨托梦给我了,你就不该阻止我!”
“走我们这条路的,就算不盗亦有道,也该知道规避风险,你那么多法律书都白看了吗,别狐狸没打到惹了一身臊。”
“不试试看怎么知道行不行?可别白白失去了这么次机会,干我们这行的,你不会连这道理都不懂?”
“好好的收你的保护费吧。别胡搅蛮缠。”
“菩萨指引的道,能不是好道吗?她是最公平公正的,只说了那个种鸡场有我一半股份,也没说全是我的。我要是按着我的意思就是黑到底,把那个场子整个儿说是我的了。”
“神经,你怎么不把银行整个儿说成是你的?你去把银行给我黑过来呀?”
两个人争论了一番谁也说服不了谁,互相翻身别过脸,不再搭话睡起了回笼觉。等到日上三竿,他们夫妻起床洗漱完了,三姐饭也顾不上吃就召集了手下二十几个小弟,要带他们入驻云大的种鸡场。三姐夫喝到:“反了你们了,还有没有点规矩了,我看谁敢去?”
那些个小弟就站在那里,看看三姐,又看看三姐夫不知如何是好了。三姐双目圆瞪道:“怎么我说话不好使?这里现在谁说了算?”
“我要你说了算,你就说了算。我不要你说了算,你就说了不算!”
“现在是菩萨说的算。我是在奉菩萨的旨意行事,谁要是阻挡我就是对菩萨不敬!”
三姐夫伸手托住三姐的下巴道:“我看看,你长没长菩萨样?不如直接说你就是菩萨得了。”
“你还想动手?好呀,你打,你打呀,今个儿不打死我,你就是婊子养的。”三姐边说边往三姐夫怀里撞。
四
三姐夫本来就是这个黑老大出身,三十多年前靠的就是心狠手辣对商贩们大打出手,统治垄断着市里的水果批发和水产批发行业的,就是在八年前,一次和另一伙想抢他生意的人火拼时,混乱中让人把二十三岁的独生子刺中了心脏当场死亡了,他为了安抚宽慰三姐失去儿子的悲伤才把帮里的事物交给她打理,自己退居幕后没事烧香拜拜佛的。当着手下这些小弟的面,三姐夫怎么能让三姐给跌了份子?他揪住三姐的头发就往地下按。三姐到底是女的,被他一按,一松手咕咚一下子摔倒在地。三姐也是泼妇出身,倒在地上边破口大骂,边捶打着三姐夫的小腿。三姐夫惯性地抬脚冲着三姐的胸口就揣了过去。
旁边的小弟们一看这两口子真动手了,呼啦过来有拉扯三姐夫的,有搀扶三姐的,忙把他们分开。
三姐流着泪捂着胸口道:“完了,我这里不敢动了。”
三姐夫说:“活该!让你不听话。”
有小弟道:“送三姐去医院看看吧?”
有两个小弟搀扶着三姐要上一辆轿车,三姐道:“开辆面包车,能多坐几个人。”
就有小弟马上开了一辆停在外面的面包车,有六个小弟跟着上了车。他们的车子刚走,三姐夫就打电话给云大道:“云董,不瞒你说,我家你三姐财迷心窍要入驻你的种鸡场,她要是去了,你吩咐一声人,千万别给她开门,让她进去了别说不清道不白的。”
云大道:“谢谢三姐夫通知。还请你跟三姐说,我可以每个月再多给她一万的零花钱。”
“难得云董有这个心,我替她谢谢你。”
云大挂了三姐夫的电话,就给弟弟云二打了个电话。要他把场子大门关好了,要是这几天三姐过去了,千万别让她进来。云二不明所以,她要干嘛不让她进来?云大就把听三姐夫说的,三姐想白要他们种鸡场一半股份的事说了一遍,叮嘱他不要掉以轻心,那是个流氓,在TL市黑白两道有响当当的名头,不论谁都要尊称其三姐,给她几分面子的。
云二将信将疑挂了电话,心里想:还有没有王法了,她一分钱没有往里投,就敢说这种鸡场有她股份呢?但是哥哥打电话过来了,他也不好不照做,就让一个员工去把场子的大门锁上了。
十几分钟后,有员工跑过来汇报道:“云总,三姐真来了,就在门外叫门呢!”
“你去告诉她说我不在,临走时吩咐了不让任何人进场子!”云二说。
不一会儿,那个员工回来道:“云总,不好了。三姐指挥她手下的人,拿着一根圆木在撞门呢!”
“还反了她!”云二招呼着几个员工来到大门那里。只听见三姐在喊:“123,撞!”“123,123,123,”那几个小弟抬着那根圆木,一下一下的往大铁门上撞。那铁门的门栓大拇指粗的钢筋也渐渐变弯。
“赶快找木方子顶住!”云二边吩咐边拨打了110报警电话。不一会儿片区派出所的电话回了过来,对方询问一下基本情况,听说是三姐带人来闹事,就答应了过来看看,然后就挂了电话。
云二,一等警察不来,二等警察不来,急了又拨打了五遍电话报警,都是说马上就到,可就是没有影子。
就这样,像古时攻城似的,三姐站在种鸡场的大门外,指挥着人撞门,云二站在鸡场大门里,带领员工防守。僵持了大约两个小时左右,大门的锁头和门栓到底没抵住猛烈地撞击折了。
五
“你不是不在吗?”三姐走进院子瞥一眼云二,就往里面走道:“把账本拿来!”
云二想起哥哥的话,千万不能让三姐进去,到时候就说不清道不白了!他挡在三姐前面说:“这是我家场子,外人不准进来。”三姐抓住了他的衣服领子道:“我是外人吗?你让不让我进?”云二想挣扎开她的手,就和她撕扯推搡了起来道:“管你是谁的,我家的鸡场,想不让你进来就不让你进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