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渐冷,寒潮来了。吴老汉穿上他的长棉袍。这件棉袍是深蓝色,很有些年纪。纽盘扣从脖子下经腋下斜窜到腰间,然后直奔到脚踝。棉袍有几个地方有点淡,还有的地方,棉花儿像调皮捣蛋的小孩,把布弄破钻挤出来。破地方被吴老汉的老婆子收拾贴服,缝补上四四方方的布,遮住破旧。
这么一件棉袍,周围人不以为然。但在吴老汉眼里,却很享受。吴老汉手笼在袖子里面,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神定气闲中露出一丝丝的清高。
吴老汉一生轻闲,少下地劳作。大家只看见吴老汉的老婆子,杵着三寸金莲,握着锄头,到处开荒种点什么。这种优越感,来自他的老婆子的尊重与自己出生寒迫。
吴老汉的弟弟没有这么幸运。他年轻时候是国军将领,牵挂一屋子的孩子,没有去台湾,后来被斗得要死。
六十年代,是一个扭曲的年代。吴老汉的子女大部分都已成家立业。一身清闲的吴老汉和邻居矮婆娘勾搭上了。矮婆娘是一颗烂桃,吴老汉降维尝了一下,然后居然能让矮婆娘中标。矮婆娘的老汉是个瞎子,是个糯米佬。人人都可以踩他一脚的。被斗得寻短路,上吊未遂。这个是不是自己的孩子他也不清楚。他还是照单收了。
这应该是一件很隐秘的事情。传出来的途径是这个娃儿长大后,与自家哥哥姐姐大相庭径,倒和吴老汉的子女面目十分像。 只有身材,同矮婆娘一样。
如果说人在年轻的时候犯错了可以原谅,那么,花甲后的吴老汉再次犯错就说明问题了。
农村联姻,颇有讲究。除了讲门当户对,还注重家世、地理。吴老汉的老婆子是本村本组的人,相隔不足一里路。当初的联姻,就是希望吴老汉能帮衬帮村娘家的人。吴老汉聪明,个子也高大,但是,他的聪明只保了自个人。对自己的子女都照顾不到,别提照顾娘家人了。
吴老汉的舅孙子小三子说媳妇,女方是隔壁村的。女方的父母要来寻访一下人家,套问一下口风。遇到吴老汉,就问了他一下小三子的情况。吴老汉打破了"你家的闺女不要说给小三子了,他的父亲脾气暴躁得不行!"小三子的父亲是吴老汉的内侄。吴老汉也读了些书,居然不知"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后来,小三子还是和女方成了连理。这个话就被小三子岳父说出来了。再来看吴老汉的清高、神闲,觉得是一种十足的道貌岸然。
几年后,吴老汉的大闺女和小儿子同时得上重病,走人是迟早的事。吴老汉这年在屋旁的树林里的两棵树间做了一个横木,在做引体向上锻炼身体。他是非常想活下去的,看见自己的孩子这样了,他马上吃了老鼠药抢在前面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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