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过四岔路口时,我看见了一个女孩。她骑着自行车,一袭白裙,秋风中像一只白色的蝴蝶在飞。我放慢车速,看了她几秒钟。就在那瞬间,我想到了蒋婷。这个女孩穿的白裙子和当初蒋婷穿的那件白裙一模一样。
放慢车速,拨通了陈威的手机。陈威,你到文化路广电中心旁边一家叫回忆的服装店去,那服装店是蒋婷开的,你晚上把她约出来一起吃饭。
什么?蒋婷,就是几年前和蒋局好的那个坐台女子吗?
对,就是她。不管你用什么方法,都要把她晚上约出来。
我试试吧。电话那边陈威淡淡的说。
劳改农场门口看不见几个人影。在一棵香樟树下,看见蒋局站在树下。虽然是秋天,树叶依旧茂密。蒋局站在那里,感觉比树还安静。他原先浓密的长发没有了,是那种短短的寸头。我感觉剃寸头的他似乎比几年前年轻了。我快步走到他面前,嘴里下意识喊,蒋局,路上堵车,来迟了。
别喊我蒋局了,喊蒋哥。说完,他浅浅的笑。
蒋哥,我不自然喊了一声。也笑了,不过笑的有点别扭。
蒋局是我老领导,名字叫蒋文,曾经是这座城市的城建局局长。即使他四年前入狱了,但我依旧很尊重他。在我的印象中,他算是一个有文人气质的局长。他对我非常赏识,他入狱后,我原本一片光明的仕途也随之黯淡了。在他入狱后不久,我也辞职了,因为靠山没有了,我办起了自己的公司。
蒋哥,下步有什么打算。要不先来我公司上班吧。我放慢车速,打破了沉静。不用了,休息一段时间后,我自己干。以前共事的那些领导,多少要给我点面子。我准备注册一家拆迁公司,已经和他们说好了。蒋局看着车窗外移动的树木,缓缓的说。
我心里知道,蒋局虽然入狱几年了,但关系网还在,以前被他提拔的几个人都在市里混的不错。
我们以后可能还有机会合作呢。原先,你是我下属,以后我们或许就是合作伙伴了。说完,他抬头看我笑,笑的一如当局长时那么自信。那太好了,我兴奋的一脚油门,汽车提速向前飞驰。
蒋哥,晚上我们好好喝点酒,叙叙旧。
好的,我好几年没有过瘾喝一次了。蒋局脸上泛起了红光。
手机响了,陈威打来了。蒋婷约好了,我在她服装店里磨了很长时间,才把她约出来。她现在嫁人了,还有一个2岁的女儿。
好的。晚上依旧在海螺酒店,喝完酒以后,我们去唱歌,给蒋局接风。说完之后,我就挂了手机。
蒋婷?哪个蒋婷和我们晚上一起吃饭?蒋局耳朵很灵,听见了我和陈威在电话中的对话。他突然问我。
我稍微沉默了一下,然后说,就是以前在海螺上班的那个叫蒋婷的女孩。
哈哈。蒋局笑了起来。现在我不是局长了,是刑满释放人员,人家不会在意我了。我说,蒋哥你会东山再起的。
唉!还什么东山再起,都年过半百了。能自食其力就满足了。余生风轻云淡吧。蒋局说这句话时,有朗读诗歌的味道,给我的感觉。
几年前,蒋婷二十岁,在海螺酒店坐台。年轻漂亮,关键是她也姓蒋,和蒋局一个姓。那时引起了权高位重的蒋局注意。蒋婷说,她老家在湘江南岸,一个村子人几乎都姓蒋。蒋局听后,兴奋的干了一杯酒。原来,蒋局老家在湘江北岸,一个村子人也几乎都姓蒋。那时,我也干了一杯酒,笑着对蒋婷和蒋局说,原来五百年前你们还是一家人,缘分。
蒋局每到海螺,都会喊蒋婷作陪。陪酒,陪唱歌,陪跳舞。记得,当时蒋局和蒋婷最喜欢合唱的一首歌叫:今夜我不让你走。这首歌节奏疯狂,蒋婷唱这首歌时,喜欢不停的甩自己的长发,感觉她似乎要在音乐中爆炸一样。蒋局也喜欢随着音乐扭动自己的屁股,那一刻,蒋局最少年轻十岁。
其实,内心里,我是很讨厌蒋婷的,她那血红的嘴唇,像是刚吃过小孩的女妖一样。放荡、妖艳,但蒋局喜欢。那时,他们几乎天天晚上都在海螺。
有一次,我陪蒋局去海螺,刚走进电梯,蒋婷当着我的面就一把搂住蒋局的腰部,有相见恨晚,迫不及待的味道。有点像美国女演员斯嘉丽约翰逊和男明星贝尼西奥一样,在电梯里就要干活了。
四年以后,海螺酒店依旧灯火辉煌。圆桌上坐了一圈人,都是蒋局曾经的老下属。蒋局和蒋婷坐在桌子中央,和四年前的排场似乎一样。
蒋婷依旧是一袭白裙,其实,我希望她今天穿白裙。因为,蒋局曾经喜欢她穿白裙。蒋婷的口红似乎比以前淡了一些,红的自然些。她坐在那里,似乎有点腼腆。我心想,估计还没喝酒,酒一喝,就会浪了。
我们轮流给蒋局敬酒,顺带和蒋婷喝酒,我敬蒋婷酒,就是想把她喝多,好让蒋局找到以前的感觉。毕竟,蒋局好几年没碰过女人了。
我有点失望,蒋婷只是小口小口的喝酒,没有一干而净的疯狂了。蒋局依旧大口喝酒,可是八两酒下肚后,我却发现他没有了以前喝酒的那种兴奋感。
陈威站了起来说,我提议,蒋局和蒋婷小姐给我们合唱一首歌,还唱那一首:今夜我不让你走。陈威的提议瞬间得到了大家的鼓掌赞同。蒋婷站起身来,我不会唱这首歌了,我好久不唱歌了。说完,她不好意思的拱手致以歉意。
蒋局摇晃着身体站起来,我也不会唱那首歌了。我想重新给大家唱一首歌。说完,蒋局挥手对服务员说,小姐放一首老歌,让我们荡起双桨。包间里响起了音乐。蒋局摇晃着身体,唱起了这首歌:让我们荡起双桨,小船儿推开波浪。我从来没有听见蒋局唱过这首歌,他微闭双眼,脸上泛起从未有过的纯真。霓虹灯下,响起了这样的旋律,我突然有点异样的感觉。桌子上所有的人似乎都沉浸在这旋律中,轻轻摇晃身体。
我看见蒋婷也微闭双眼,双手轻轻和着节拍,身体微微摇动,仿佛在划小船一样。她脸上有了少女般的红晕。
让我们荡起双桨,小船儿推开波浪。这歌声慢慢飘向窗外。抬头窗外,夜色如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