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小说】出家（十二）

啼妃

十二


     日子一天天继续。钟致远的父母，钟灵傲都看见了那张架在殷兰房间的小钢丝床，但都装没看见。钟灵傲每晚在自己房间里做功课，遇到不会做的题或是要默写，依旧嗲声嗲气喊他，“爸爸，来——”那时候，钟致远无论是在做什么——陪他妈在唠嗑或是和他爸下个棋啥——他嘴里应一声“哎，来了”，就立马丢开手癫癫地去了。


     有一天夜里，钟致远在钟灵傲房间里陪着女儿哄着她睡着了，才悄悄返回殷兰的大卧室，悄悄地在小钢丝床上躺下。过了不几分钟，殷兰呼啦一掀被子，从大床上坐起来，她压低着嗓音说：“钟致远，我想，我们还是谈谈吧。”钟致远伸出一条胳膊拍了拍她的床，嘴里模糊不清地说：“都这么晚了，睡吧。”殷兰说：“我睡不着。钟致远，你就安心踏实睡得着吗？”


     钟致远就坐起身来，点了一支烟。这些年来，他一直努力在殷兰面前做出一个模范丈夫应有的样子，但在这深夜昏黄灯光之下，在指间袅袅上升的烟雾里，他脸色冷峻，毫不掩饰自己一脸路人表情。钟致远抽完了烟，把烟头掐灭在烟灰缸里，声音就变得像他的表情一样路人了，“殷兰，你想和我说什么？”


     “你从来都没有爱过我，为什么要娶我和我结婚？”殷兰语气平静地问。


     “都不知你在说些什么？孩子都这么大了，说这些有意思吗？”钟致远说。


      “你我之间，从制造出这个孩子以后，就已经结束了。本来，结束也没关系，钟致远，但我想知道这到底是为什么？再就是，我就算和你离婚，我也绝不会把灵傲给你，你，你会害了她！”殷兰竭力克制着情绪。


     “你他妈放屁！”钟致远忽然止不住高声骂了粗口，殷兰震惊地看着他。他下意识地晃一下脑袋，收了声，但情绪却下不来。他呼啦一下起身，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又点上一根烟。


      “对不起，我不该骂脏话。”钟致远大吸一口气，向殷兰道歉，但依旧十分激动地继续说道：“但是，殷兰，请你说话注意一点，第一，不要用离婚来要挟我——离了我你会比现在活得更好吗？第二，我是灵傲的亲生父亲，我怎么会害她？”说到这里，他目光阴沉地踱到殷兰跟前，他看了看她，然后就伸出一只手捏住了她的下巴颌，“不会是你这个当妈的容不得自己的女儿，你想害她吧？啊？”钟致远咬牙切齿起来，也有一点凶相毕露了。


     殷兰已经流泪了。她的泪流在脸上，也流在身下。她流清泪，也流血泪。


     “钟致远，灵傲是我十月怀胎的亲生骨肉，我不是别人，我是她亲妈，我怎么会害她？你不用这么狠毒倒打一耙……”殷兰呜咽着。


     “我狠毒？我倒打一耙？殷兰，是你先说我会害了灵傲！你自己说话像乱箭齐发，你就可以随便伤人？”钟致远放下了殷兰的下巴颌，后退一步。他的凶狠里，又有了一些凄厉。他们都低低地咆哮着，涕泪横流，但却又都把嗓子压得低低的。


       “你难道不会害了她吗？钟致远，你摸着你自己的心问问自己看——她是个孩子不错，她是你亲生的女儿不错，但她已经是你未来异性世界的全部，这些年来，你以为我是瞎的吗？”殷兰的泪一直没有停，她呼呼地用语言向钟致远砸着砖头。


      钟致远瞪着殷兰，他在她砸过来的砖头中沉默了片刻。这片刻的沉默，他仿佛想起了很多经年旧事——年轻的殷兰穿一件鹅黄色的夹绒长袖旗袍，外面披了件粉杏色的小披肩，正施施然从楼梯上走下来，他觉得她如春水一般的眼光仿佛是望向自己的，又仿佛不是望向自己的。而他的岳父也就是殷兰的父亲，那位和自己长得很相似的长者，就在那时，意味深长地对他说：“小钟啊，欢迎你。”他这一生充当挡箭牌或者替代品的生涯，就是从那一时那一刻开始的。


      “是，你当然没有瞎，你当然看得很清楚！那么，这些年来，你就以为我是瞎的吗？我是瞎的吗？啊？”钟致远说到后面一个啊，恨意陡生。


      殷兰坐在床头，往后缩了缩。钟致远的脸凑近来，他下巴上的胡茬在这一瞬间就长出来了。他进一步向殷兰凑近他的脸，他又一次伸出手捏住了她的下巴颌，“殷兰，你以为我是瞎的吗？”钟致远又低低地问了一遍，“当初你看中和爱上的，是我吗？”


     “怎么……不是你？”殷兰本能下意识地反驳。


      “哼！不是我吧？你心里装的如意郎君的标准版，就是那个——穿着半旧的灰色衬衫，下半截塞在裤腰里头，老大的铜皮带扣扣在已经日渐发福的肚腩上，像个基层干部的样儿——那个老男人吧？”


    殷兰退无可退，她只好把头埋下，抱着自己的脑袋像一只鸵鸟一样蜷起来。但钟致远现在不肯让她蜷起来，他就像拎小鸡一样拎着她胸口的睡衣领子，把她拎了起来！


      “你才是那个把你亲生父亲看做是你异性世界全部的好女儿啊，我算什么？我不就是因为和你父亲长得像被你拉来当替身的吗？你和我好着的时候还一直口口声声要生个儿子，你不就是那个不是要在父亲就是要在儿子身上寻找特殊情感源头的罪魁祸首吗？”钟致远穷凶极恶。


      殷兰已经放弃抵抗。她软着身体，闭着眼睛，任由眼中之泪和身体之泪一齐汩汩地流着。


      血腥之气渐渐充满房间。疯狂之中的钟致远突然抽抽鼻子，再看一眼拎着的殷兰，他心里一慌，他把她放下，伸手到她身下一探。


       “殷兰——”钟致远高声地叫喊起来。


      “呜——呜——呜呜——”深夜，救护车哀鸣的声音响过寂静的夜空，微冷的几颗星，凛然看着着这光明尚且未至的暗黑人间。

在水上了

人心原来隔肚皮

金牌打手

为什么不可以呢？

忽有故人心上过

金牌打手 发表于 2021-9-13 00:22
为什么不可以呢？

这样的事情不能单纯说夫妻一方有问题。殷兰身体有问题，应该慢慢调养。七个藕节熬水喝。

夫妻是协约关系。有多深的爱情可以要求一方无条件对对方一辈子呵护，百依百顺？

小说里的夫妻之间，双方都有问题，又都没有问题。

如果不爱，何必在一起？如果不爱，也不必生孩子。不是爱的结晶，孩子生活在父母不相爱的家庭，也是受罪。

忽有故人心上过

钟致远有他虚伪的一面，但爱女儿，总是没错的。孝顺父母，也是好。对老婆，也基本上尽责了。

忽有故人心上过

钟没有和谐的夫妻生活，把爱全部投入到孩子身上，总比他出去找个替代品强。小三没有乘虚而入，说明钟还是有原则的。然而，殷兰的毛病也不是自己想有的，作为丈夫，是该更多的体贴给她，多一点体谅与关爱。关键问题是毕竟不爱对方啊，那就别要求了。

一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