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自从老核离婚后,他那个滨海别墅就成了我们的养生馆。深圳湾的滨海哦。是的,老核是个有钱的,这决定了他离婚后人生走向,犹如修仙途中证了道,有一种印照诸天的感觉。而我,老灭,和老剑,就常常在这套别墅里举起酒杯感叹:“我核这场婚离得可真好啊。”
老核又有些忧郁地给我打电话:“麻子,我觉得我要恋爱了。你们应该给我一些有用的建议。”最受不了我核的忧郁,当他瘦削的老脸皱着眉头,深沉地望向窗外的翡色大海,我就怀疑他在学习梁朝伟或理查基尔,作为影帝的他,真的需要我们这种生活龙套的建议吗?
无论如何,老核家的酒确实很不错,于是我和老灭老剑如约而至。当我把手掌放在大门感应屏上,“你好,麻哥,你是来蹭酒喝的吗?”“不是,我是来拯救老核堕落的灵魂的。”我正经八百压住喉咙放出低沉的男中音。这是当时装锁时,老核逼我录下的开锁暗号。
作为忧郁王子,老核这个时候是肯定要坐在那面临海的玻璃窗前的,触手可及的矮几上放着一瓶红酒,大肚杯里装着浅浅的一层。穿着日本道袍式睡衣的老核陷在阔大柔软的半圆形独体沙发里。叉着手,就这么看着海。如果不是精心设计的人生颓废,就可以肯定这货应该是喝得有些傻了。谁踏马知道呢。
老灭一看那瓶红酒,就皱起了那道武夫气十足的剑眉:“整这个干嘛,上白的。”老核仿佛没有看见我们仨似的,保持那种宝贵的傻状态。老剑嘿嘿一笑,转身自个奔地下酒窖去了。我则善良了许多,席地坐到厚厚的地毯上,顺着老核的目光,也看向了那片海,夜色如幕,海边华灯初上,挺美的,再喝点酒,啧啧。我马上压抑住快要乐出声的愉悦,适时表达出了一个朋友该有的共情:“唉,人生不如意者常八九哇。”我长叹一口气,悠悠地说。为什么咱三个人,只有我的手掌能芝麻开门,高的情商到哪都是贵宾。
老核偏过头看了我一眼,居然有一丝哀怨:“又来,你丫能不能整句新词来安慰我。”我摊开手:“对不起,这已经是我最有水平的安慰词了,而且只能用到您这,别人,还不配这种高规格。”“靠!”老核麻溜地爬了起来,眼见老剑和老灭默契地收拾桌子换酒换饮具,忙高喊一句:“这种酒得用爵,对对,就酒柜上第三排的青铜器,用这玩意儿才够味。”我环视一下大厅极具意象派风格的装潢,感觉诺大的空间居然没有几尊爵的一席之地。于是提议去书房席地而喝,因为丫家书房用黑松木铺的,这种木头神秘而古朴。
酒喝到差不多了,我们三都放下杯子,看向老核:“说吧,又看上了哪个美少妇?”老核的品味,咱们还是了解的。老核嘿嘿一笑,也不忧郁了,那笑声,有一种野猫发了情的感觉。
老核把手机微信的一张照片投屏到足十平米的雪白幕布上:“一个女人的手,白玉一般,葱节一般,一条絮黄色的手串恰到好处地点缀在手腕处,那手又自然地扶着本田的黑色方向盘。絮黄色本是俗色,本田也是俗车,但这只手就这么随意一放,整张图顿生烟霞,那玉就敢与羊脂白玉争辉了,那车就如驶过二十四桥的雕车,仿佛有一股淡淡的的香味从屏幕上飘出,引人沉醉。
我们也许是真醉了,指着屏幕说:“这手不错,纤秾得衷,修短,修短。。。”老剑总是想冒充文化人,可惜记忆力不太好。“对!修短合度。”我的高情商再一次发挥了作用。老剑把头偏向我,居然很恼火的样子,仿佛我故意要抢他风头似的。“对不起,我十岁就开始谈恋爱就是因为背熟了《洛神赋》。”我歉然道。这几年四人组我隐隐有跃居老大之势,情商高是一方面,最主要智商也比他们高。当然,这只是我单方面的认知,也不好意思跟三位求证。
老核一听洛神赋就来劲了,歪歪斜斜地从书架上拿了一个罄击子出来,敲着爵,唱道:“ 肩若削成兮,腰如约素。延颈秀项兮,皓质呈露。芳泽无加兮,铅华弗御。”老核长相清癯,声音清亮,和着清脆的击爵声,竟然生出几分飘然出尘的意思。“这货,真踏马适合打光棍啊。”我叹一口气,拍着肥肚皮,打着醉生梦死的节拍。
老核放下罄击,有些走神。“又踏马发情了。”我暗暗地小评了一句。可是,也许喝了不少酒的原因,老子这回偏不肯作捧哽发问了,老剑和老灭那两傻子居然端着青铜酒爵划起拳来,此情此景,真替我核哥的窖藏和高仿汉爵不值,好在我还在咬牙保持文化人的风度,只端起汉爵,努力多喝点,别都给那两货给糟蹋了。
“可惜,我还没见过她本人啊!”,老核嫌弃地瞟了一眼两个唾沫横飞的敞襟划拳大汉,屁股朝我移了移。因为一双好看的手,就爱上,老核,你丫的爱情要是能靠谱哪怕一回,海天盛筵的经纪人就得失去一个好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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