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呼啸的老鹰 于 2021-8-25 21:43 编辑
小镇长风
今夜，小镇穿过一阵长风。
跟拉石料车到碎石场，与老板谈石子质量问题，错过晚饭，只好跟驾驶员一起在小镇吃顿饭。
这小镇我太熟悉，是我青少年的小镇，我初中和高中在此度过，以后一别三十多年。这次虽在附近修路，一直没时间仔细看看这小镇。喝了几杯啤酒，我在寥寂的小镇走走，我的青少年已无处可寻。
小镇变化很大，过去低矮的平房大多改成了楼房，仍突破不了山势的局限，但小镇那熟悉的味道还在。西边是她的家，我家住南边，我俩是初、高中同学，两家相距约300米左右。高中时，因我俩家离中学近，不住校，她每天上学、放学从我家门前经过。她家我家旧房已不存在，只留下方位和朦胧的记忆，我突然感到一切都亲切起来。
她娇小个子，白净脸庞，温柔清纯，很聪明。今夜更觉得她的白脸像一轮明月，明月上飘浮着淡淡烟云。
那时我俩刚刚发育，正值豆蔻年华。
我上初中时，父亲当公社书记，家住在乡下，离小镇有八公里，因此住校。每个星期六，我回家背两瓷缸腌菜和一黄书包米，每月父母时有时无地给五块钱菜钱。每到下课开饭时，我饥肠辘辘地打开箱盖，一股腌菜味扑面刺鼻，食欲全无。至今再好的腌菜我都不吃。我父母虽都是共产党干部，但母亲长年生病，孩子多，十分困难。我一直到高中才吃过苹果，衣服都是老大不穿老二穿，我家连余粮户农民家都不如。那时共产党干部两袖清风，与公务员不是同一概念。
她家条件比我家强多了，与同学们相比，特别是与镇上同学们相比，我无论吃穿用都是差的，心里产生一些微微自卑。于是我就用调皮捣蛋来掩盖内心的脆弱，在女同学面前用傲慢来提高自以为是的身价，几乎不和女同学讲话。但我能感觉到，她从初一就很喜欢我，慢慢地我开始和她接近。
上高中后，父亲调到小镇工作，我家也搬到小镇。她成绩一直很好，我成绩一般，受文学影响，梦想将来当个作家，出现偏科，数学和英语成绩一落千丈。特别是英语，早自习背熟的单词，一洋瓷碗二两五稀饭喝下去，二泡尿撒后，忘的干干净净。
事实证明，文学真是个害人的东西，所以我一直劝别人别靠近文学，学这东西一点用都没有，我若当年不偏科或蔑视文学，即便考上个大专，早已当上个局长了。
我成绩下滑，她很着急，借口到学校上晚自习，偷偷跑到我家来给我补习。因我一人住半间房子，还有后门，父母不易察觉。以后我母亲知道她和我要好，提出把她讲给我做媳妇，我即脸红到耳根，一口拒绝，怕同学们知道了笑话。也许我母亲感觉到她生命快到了终点，对我不放心，因我小时是个有名的犟子，担心我将来找不到媳妇。那时社会风气不像现在乱，男女授受不亲，这是真的，男女同学即便有些意思，最多也就是暗恋或眼神交流。
经常我不耐烦她给我讲题，或是逆反，有时发火训她，她昂着个白脸，一对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我，不急不躁，常使我有火不能发。今夜想想，她那一对水汪汪的大眼睛比星星还明亮。
我下意识地举头望了一下星空，星空依旧璀璨，小镇穿过一阵长风。
由于我家兄弟姐妹多，负担重，家务事也多。她有时默默地帮我做饭、洗衣服，安慰我一颗烦躁、自卑的心，这常在我心中升起一股莫名其妙的感激。
高中最后一个冬天的夜晚，我又发火训她，她依旧昂着个白脸，一对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我。也许是情窦初开或青春冲动，神使鬼差，我居然忍不住在她的额头上快速亲了一下，一股电流瞬间流过我俩全身！她的脸顿时变成一只红苹果。虽然我俩故作镇静地继续在灯下做着作业，心里都装着一只扑通乱跳的兔子。
这是我人生第一次触碰女人，过去和女同学们都保持一定的距离，尽管是蜻蜓点水，却很难忘。不像现在孩子们，按倒就亲，无所顾忌。距离与朦胧产生美，现在的年青人体会不到这种美。
第二天上学，我发现她象只小老鼠，见我就想躲，也不理我，可能是吓着了。也许她根本就没想那么多，仅出于同学友谊帮助我，纯属我自作多情。不理就不理，我那可怜的自卑与傲慢又占据上风，从此天涯陌路，再无交集。有时，我挺后悔，当初不该没听她的鼓励，好好读书。
很快高中毕业，她考上大学，我去当兵，一别至今。这一别，双方都不小了，都从朝阳进入夕阳。同学们也象山涧里的一群小鱼，一毕业，各自奔向茫茫的大海。偶尔在想：她为何突然不理我了呢？如果理我，会是什么样呢？呵呵。也许，每个人都有段青涩的记忆、青涩的美好、青葱的岁月。
小镇似乎从历史的天空中传来一阵悠扬的二胡声，那是我和我哥从牙缝中，每人省出五块钱合伙买了一把二胡，我哥教会了我拉二胡，二胡一对一个星期轮流拉，当时最爱拉的曲目是《红星照我去战斗》。
人生有一条无形的铁链牵着走，不是想怎么着就怎么着的，理想不是努力与奋斗都能实现的。至今我也没混出名堂，仍在风霜的路上跋涉，曾经喜欢我的女孩都选择离开我，回头看，她们真的很聪明。只有我经人介绍的原配傻，跟着我风里雨里、爬山涉水几十年。
小街静谧，没有行人，路灯似在昏睡。我站在她和我曾经家的故地，良久。一份亲切、一份留念、一份美好、一份失落。时间都去哪儿了？人生一眨眼走到了尾声，一切壮怀、理想、奋斗都将归于寂静，唯一份纯洁的、懵憧的初情不会变老。
小镇的青山依旧、绿水依旧、星空依旧、人却不同。一声轻叹，小镇穿过一阵长风。
2016-05-15 13:22: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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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达卡
发表于 2021-8-24 13: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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