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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楼梦》第九回 [复制链接]

陶陶然然

主楼

发表于 2021-7-16 12:22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

　　第九回痴情女魂归离恨天叛逆子永离相思地

　　以下接龙者：唐剑南

　　色冷模糊中似乎已然起床，推门而出，脚下似走似飘，又似飘行水面。门外却不是园子，却是一条乡间小路。当下猛遇一人，乍看似乎色然，又似色天，细看却皆不是。那人指着色冷鼻子直说：“你病得不轻！”色冷鄙疑，只见那人接着又说：“本人姓唐，法号色痴，专医痴病。你得的这病，解铃还需系铃人，只有你自个能医。眼下虽可假手于人，但好得一时，好不得一世。疯病还要疯药医，你要能打破陈规，做出些惊世骇俗之举来，这一生方保平安。”说完笑笑走开，带着点讽刺的雾气。

　　以下接龙者：陶陶然然

　　那路人绝尘而去，色冷一看，屋中并无别个，方知乃是一梦。她在这须臾之间，连得二梦，不免恍惚，定了定神，叫兰儿去打听自己有何喜事？何以色雪会来道喜？兰儿方才见她吐血，早已怔了，此刻见她回转，才稍稍放心，打了水服侍她洗了，便寻色雪。

　　兰儿走到色雪住处，悄悄拉了坠儿出来，见坠儿脸有泪痕，道：“姐姐怎么了？”坠儿擦泪道：“这色家眼见得是要败了。你们冷姑娘是那么着，这一个又水米不进，也不跟人说话。问她便答，不问便自说自笑的。”兰儿唬了一跳道：“这不是失心疯么？”坠儿道：“只怕是痰迷心窍，只咳出那口痰来，心里一清，就没事了。正要回太太去呢！你找我做什么来了？”兰儿把原故说了，坠儿也就如此这般，告诉一番道：“太太虽是好意，这一许婚，倒害了四个人了。”与兰儿同往上房来回阿紫太太。

　　阿紫太太正和色旨抹骨牌儿，听了便道：“好好的又病到这步田地。偏是冷丫头一向康健，竟也病了。我这些哥儿姐儿，没一个省心的。”忙命色旨派人请了御医熊大夫来。

　　那熊大夫与色家向来亲密，故也称“色医”，一听色家有请，上轿就来。先见阿紫太太，又由色王引着去看色雪。色雪见了色王，只是傻笑。色王亦知许婚之事，心中早有主意，因此并不介意。熊大夫诊了脉，开了一剂药，叫给色雪一气灌下。色雪“哇”的一声，连药带痰吐了出来。熊大夫道：“不妨事了。”色王、坠儿齐声道：“可好了！”熊大夫又开了些通筋活络的药给坠儿，随着色王去瞧色冷。

　　色王因与色冷是未婚夫妻，不好见的，在外面等着。不一刻只见熊大夫出来，问：“她怎样了？”熊大夫道：“这个姐儿先天壮些，一时急火攻心，血不归经。现下照方抓药，只怕好得比刚才那个快些。”

　　色王忙回阿紫太太，太太这才安心。熊大夫却道：“太太这面色黄中带黑，不很稳当。能否容晚生请个脉？”阿紫太太依允。诊毕，阿紫太太道：“有劳。请到外面吃茶。”色王与熊大夫出来，熊大夫悄声道：“老太太这个病，竟是个大症候。年老的人，又禁不起猛药。我这里开几味药，徐徐地吃几个月，若捱到明年开春就不怕了。”色王大惊道：“病势这般沉重？”熊大夫脸有忧色道：“别气着她累着她，拖一拖，或可望好。”色王不言语，半日方道：“先生高明。”叫人封五两银子，把他送走了。

　　色王想了想，去看色雪。满屋里静无声息。坠儿倒了茶来。色王道：“你且去，我和你姑娘有话说。”看色雪时，虽是咳出痰来，毕竟怯弱，歪在枕上，面色苍白，他不禁红了眼眶道：“我也不瞒妹妹了。太太把冷妹妹许了我，我原是打定主意，要带妹妹私奔。那色于兄弟不是说过，西洋之人，婚配自由的么？如今忽诊出太太身有重疾，不能气恼伤神。我只怕不能抗婚了。我的心，妹妹自然知道。”色雪不由滴下泪来道：“天意如此，人将奈何？”

　　次日色冷痊愈，来给阿紫太太请安。阿紫太太拉着她手道：“我的儿，我因你人才好，才做主配了你二哥哥。你别委屈，我在一天，他不敢难为你。我不在了，少不得给你一个说法。”色冷泪如雨下道：“太太何出此言！”阿紫太太道：“昨日熊大夫来看过了，拉了你二哥哥出去了半天。色王说我没事，我也五六十岁的人了，难道不知他是哄我？只在闭眼之前，见着你们一双两好，我就安心了。”色冷心中实不情愿，当此境地，也不好则声。

　　婆子来回：“天少爷跑了来大哭大喊，我们也劝不住。”话音刚落，见色天闯进来，先向色冷道：“好妹妹，前儿听说你病了，偏我娘不放我出来，说你是有了人家的，不能见你。今天好容易翻墙出来，你……你可大好了？”色冷垂首低声道：“好了。”色天笑道：“那就好。我这会儿就祝你同色王举案齐眉。你成亲那天，我就不来了。哈哈，哈哈！”阿紫太太见他举止大有狂态，叫他坐下。他笑着磕了个头，流下两行清泪，大摇大摆地去了。

　　过了几日，夏暑已去，秋寒渐来。园中花调草残，树衰叶枯，一片萧瑟景象。色冷在浓浓秋意里完了出阁大典。十二对灯笼引着一乘轿子，从园子东头跑到西头，又折回来，送入色王房中。色王不揭盖头，只想着色雪不知哭到怎么样了。

　　色雪却不曾哭，默坐着把棋子摆个残局，自己跟自己下棋，愈显得茜纱窗下，斯人憔悴。坠儿说了几次，色雪置若罔闻，将近四更，自言自语道：“这一局越走越错，终究无法收拾。”话犹未了，身子一斜，嘴角流出血来。她这吐血与色冷不同，不是一口喷出，却是细细一条，不绝地溢出来。坠儿慌了，强要扶她上床。色雪面白如纸，娇喘微微，却推开坠儿，自行走到门边，要掀帘子出去，一面道：“我……我去瞧瞧那灯。”坠儿赶来拉住道：“姑娘，什么灯？”色雪微笑道：“就是上次他来瞧我，外头下雨，我叫他带去的琉璃灯，可不知亮不亮了。”一头说一头拽着帘子喘息，口中数点鲜血，染上了暗绿的竹帘子。坠儿叫了几个小丫头把她抱到床上，盖上一床薄被，自己去回阿紫太太。谁知众人都在新房不远的“寥红轩”里吃酒。阿紫太太坐在中间，众人谁敢不陪？色雪因病了，怕冲了喜气，一并连坠儿这些她房里的丫头也不能近新房的，只得仍旧回来。色雪微微睁了眼道：“坠儿，你我名为主仆，实同姐妹。你服侍我一场，也是缘分。如今我要走了，那东边柜子里有我积下的月钱。一半给小丫头们，一半你拿去做嫁妆吧。将来找个好人家，也不致落得我这般收场。”坠儿直哭得肝肠寸断。

　　却说色王迟迟不揭盖头，只盯着色雪送的那盏琉璃灯出神。一盏红烛熄了，另一盏也纷纷披下烛泪。那琉璃灯本是点着的，这时陡然跳了一下，熄了。色王大惊，近前查看，灯芯已断为两截。屋里就只剩另一盏蜡烛，一星如豆。色冷虽然从来不爱色王，被人置之不理，也觉心下难堪，自掀开了盖头，往里面碧纱橱睡了。色王在外面胡乱睡了一晚。

　　次日起身，便听得哀声震天，一问，是色雪没了。色王浑浑噩噩来到上房，色冷亦步亦趋，向阿紫太太敬茶。阿紫太太不在，人答“往雪姑娘房中去了”。二人来到色雪那里，早见一具新棺，阿紫太太扶棺大哭道：“你就这样心窄，先走一步，叫我白发人送黑发人？你和你冷姐姐最是我心上的肉，你难道不知道？你只想开些，哪里寻不着一户公子王孙？”色冰哭道：“雪姐姐，你去了，我同谁斗嘴去？”色秋色懒色旨色冬俱极痛哭。那花大姐姐也闻讯来了。她与色雪感情稠密，过于手足，哀痛又胜旁人。

　　色王冷冷地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众人一静，阿紫太太拭泪道：“你说什么？还不来送送你妹妹！”色冷走上前去，既悲色雪，亦复自伤，眼泪走珠般滚落下来，但因太太在旁，不敢失仪。色王却道：“我没脸见雪妹，只怕太太也不能问心无愧！”阿紫太太又惊又怒，正要答话，外报愚文太太和色天来了。二人一见棺木，也都垂泪。愚文太太道：“可怜雪丫头最伶俐的，年轻轻儿的，倒走在我们前头。”又与阿紫太太相对而泣。色天料色冷必是难过的，便又单劝色冷。正乱着，有下人送上一纸，墨迹未干，却是色然手笔：写道：

　　一切恩爱会，无常难得久。

　　生世多畏惧，命危于晨露。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

　　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众人愈发悲感。色王道：“太太也不必伤心，不是你力主我的婚事，她也不得如此。我要在这房里守灵，太太还是去将息将息，再撮和一对去。”愚文太太道：“哥儿，怎么这般顶撞长辈？”色王悲愤欲绝道：“那该如何说法？请姨太太示下。”阿紫太太颤微微地道：“儿女婚事，父母包办，不由你娶不娶、嫁不嫁。你意思是我错了？”色王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却不是把这条命卖给了父母。你不错，我错了不成？”姐妹兄弟几个都吓得不敢吭声。阿紫太太气得乱战道：“你这是同你母亲说话么？”色王道：“我这是跟害了雪妹妹的年高有德的太太说话！”阿紫太太厉声道：“逆子！你是哪里学来的规矩，难道要学哪吒，削骨还父，削肉还母吗？”色王大声道：“老爷太太生了我，这身血肉就是孩儿自己的，何必要还？亲如父母，也不能将我视同附庸！”阿紫太太眼前一黑，晕了过去。色空忙扶母亲，又责色王口气太重。色冷自昨晚至今，一语未发，此时方道：“不要吵了，让雪姐姐静静地走吧。”色王才不做声。

　　当夜色王守灵，色冬也要跟着。色王道：“你小孩子家，怕熬不住。天又冷了。”色冬道：“你是新郎倌，你都不忌讳，我怕什么？我虽年幼，也晓得一点黑白。你白天说的那些话，我想想竟大有道理。”色王欣慰道：“你既说了这话，也可见得是长大了。日后你好好孝顺太太，却也别丢了自己。”色冬郑重点头，小脸上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第二天一早，色冬睁眼不见色王，只有一封书信，读了方知是离家出走了。他忙告诉色空色旨，又回阿紫太太。色旨见老人家情形不好，不敢说重了，便说色王心绪不宁，出去散散，一年半载就回来的。阿紫太太躺着道：“你也不用哄我，他这一走，便是同礼法断绝，从此做了无父无君之人，哪里还把母亲放在心上？哪里还会回来？也不知我前世做了什么孽，生下这样的儿子！死了也无面目去见列祖列宗！”说着哭起来。愚文太太、色旨等都劝她。忽传宫里打发人来。阿紫太太料知是色燕派人吊唁，道：“色雪昨儿才停了床，她得讯倒快。”

　　却听外面乱哄哄一片脚步声，夹着男人的话声。不知何事？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