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紧地扣上 1,到煤炭公司找丁冬,碰上的却是丁宁的那一年夏天,我十五岁,丁宁十八岁。突如其来的心灵禁果破开,我们在那张架子床的下铺推搡了许久,没有成功。我是说,我们连亲都没有亲上,却像两团泥巴,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地揉到了一起,注定一生彼此进入的印迹在那一天铸下了。 后几个月我和丁冬还玩儿在一起,丁宁和从前一样,从来不是我们一起玩耍的必要人物,他忙学习,忙抽烟,忙成长中的烦恼,可我无时不刻地想着他。 中秋的燥热将尽未尽,我仍然是白色的短衬衣,黑色的肥腿裤打扮,那裤脚像五四青年女学生着的裙装那样,正好盖住小腿肚子。大家约好了,晚饭后到坝上看月亮,吃月饼。 我去得早,还有两个人比我更早些就等在那里了,丁冬,八万,丁宁仨儿还没到。那两人里有人对我说,“你也过来坐吧,他们说是买西瓜去了,马上就到了。” 虽然一起玩儿过,但没怎么对过话,丁冬不在,我显得有些生怯,便搓着肚子说,“我就站这儿吧,才吃的,有点儿撑。” 没一会儿,听到了自行车的铃声,两部车的铃声串在一起,确定他们到了。丁冬坐在八万的后面,手里抱着个西瓜,我就迎上去,掠过先停下车的丁宁,丁宁也没说话。 “等急了没?”丁冬从后座上跳下来,问我。 我摇了摇头。 随后,大家在石凳上忙着铺开纸,摆上月饼,西瓜。 “你们饿吗?”我说。 “先分上,不急啊。你不过去看月亮吗?”丁冬朝丁宁的方向示意。 “恩,就坐这儿看吧。”我说。 丁宁离大家十多米远,八万把分饼的刀子交给丁冬,然后从裤兜里掏出两根烟向丁宁走去。 我从这边瞄过去,见丁宁接过烟,接上火。然后又看向月亮,八万朝着我们又走回来。 没一会儿,月饼和西瓜就分好了,没想到还真有饿的,就嚷着开吃。于是,丁冬就喊丁宁,问他要不要过来。丁宁朝我们看了一眼,没有动。 “拿一块儿。”丁冬拿了一块月饼给我,“吃了大家就永远不分开。”我有些犹豫地伸手接了过来。 这时,丁宁突然跑向我,他从我手里拿过月饼,然后掰下一小块儿往我嘴里塞。 “你干嘛?”丁冬叫起来。 “她吃不了这么多,我也不饿,我和她和着一块儿吧。” 我不敢抬头看丁宁,这是继我们在煤炭公司宿舍亲近后第二次如果接近,这一次没有了抗拒,矛盾,感到和月饼一样小心翼翼的甜蜜。 丁宁又掰下一块儿,送到自己嘴里。我看了他一眼,他正一边嚼着,一边盯着我。然后听见他低沉的声音,“听见了吗?吃了,就永远不分开。” 那一晚,没有很欢乐,至少没有得意忘形的手舞足蹈,可于我来讲,却有一种从未有过的踏实感。 2,两周后,我们又在一起玩儿,八万说,要带丁冬去工人俱乐部看球,问其它人去不去。因为丁宁在,我没心思玩儿,丁宁看出了什么,就说,“不想去,就不去,我送你回去吧。” 我跳上他自行车的后座,跟着走了,可行了一段路,发现他并没有把我往卫生院的大院带,而是又往煤炭公司宿舍去。 “还早着呢,去我家坐会儿。”他说。 我有些挣扎,就在后座上扭起身子。 “别动,摔着了怎么办?”丁宁很瘦弱,丁冬说他心脏不好,天生的心缺,虽然是最轻微的,但也够怆。可十八岁的身体里仍有一股铜筋铁骨的天然劲儿。我一点儿不担心自己会摔着,除非我不配合地使坏。 “再有半年,就要高考了,你紧张吗?”上楼梯时,我跟在他后面。 “不紧张。” “有把握是吗?” “当然。” “丁冬呢?” “你没看出来?她也不紧张,我是有把握不紧张,她是反正没戏,所以,不紧张,忙着搞对象呢。” “真难听。” “什么难听?”丁宁扭过头看我。 我没回答他。 “噢,你是说‘搞对象’不好听,是吗?可不嘛 ,可还能怎么说,你教教我。”丁宁看着我笑起来。“你还小,等上了高中,各种难听的,听多了,你也能说。” 然后,他又补了一句,“学习上,要加油,上好的高中,考大学就有希望。” “嗯。”我答应了他一声。 …… 进屋后就沉默起来。我有些尴尬,正想开口说,“我想回家了。”丁宁却一下把我堵到了墙上,然后,两瓣温热的嘴唇落在了我的嘴唇上。这即突然又像是被期待了许久。他亲了亲我的上唇,亲了亲我的下唇,亲了亲我的嘴角,……每一下都很轻很轻,像一个在哭的人仅有的气力。我听到他停下的一瞬,吐出两个字,“雪碧。”后来,又停下了一次,“纯正的雪碧,那味道……”说话间,哈出的热气扑在我的脸上,有淡淡的烟味儿。 至于我,大概是被施了魔法,任由他来回亲着,直到他的身体越来越沉向我压来,才开始集中注意力,用手推开他,他握住我的手不放松。轻轻的吻开始有些疯狂,似乎想咬住我的嘴唇或更深入一些。 我用力一些,推了他一把,从他胸膛底下逃了出来,听到“噗”的一声,他倒向墙,那声儿不大,我拉开门,冲了出去。 起初,这心里各种惊慌,恐惧,碰撞到一起,到后来,越来越难过,越来越难过,终于绞成了一股痛楚。中秋夜,“吃了,就永远不分开。”那句话像藤蔓一样在身体里生长起来。我终于哭了起来。 我在人民剧场的广场上徘徊了很久,鬼始神差地往回走,糊里糊涂地又走回了煤炭公司宿舍。门还开着,我出现在那里,丁宁正趴在饭桌上。关上门,我径直走上去,站到丁宁身边,开始解开衬衣的纽扣,丁宁醒了,抬起头,看见我敞着衣服,露出花点背心,一下把我抱住,他抱了我很久很久,我的眼泪,鼻涕唰唰唰地跑出来,全都沾在了他的衬衣上。直到他终于放开我,在我嘴唇上又亲了一下,然后一颗一颗地帮我把纽扣扣上,一边扣着,一边说,“傻瓜。” 那天正好是寒露,丁宁帮我扣上扣子后,跑进屋,拿了一件丁冬的衬衫又给我穿上,他似乎要给我穿上许多许多的衣服,密密地包裹我的身体。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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