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札记】我也是会上房的~ [复制链接]

岫雨烟桥

主楼

发表于 2021-5-24 10:36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

那天和人闲聊，忽然说起爬房顶的事儿。
我小时候，是很能上房的。不只是上房，我还会爬寨子，甚至上过树。

家里是四间平房，院墙要比房顶矮一些，我常常是顺着戳在院墙边的铁梯子先爬上院墙，再顺着院墙上爸爸筑起来的一个小高台儿爬上屋顶的。那时候上房的机会很多，大多数时候是上去晾晒粮食，冬天了是去扫雪的。

上房的经历，应该是秋后傍晚的时候比较多吧。

那时，白天需要将粮食弄到房顶上晾晒，到了傍晚，就攒起来掩盖好，免得被露水或者不期而至的风雨浇淋。我和父亲，或者母亲，或者我们三口，四口，像一串勤劳的小蚂蚁一样，一个挨一个爬上去。最先上去的是妈妈，然后妈妈用手接着我，爸爸在我身后举一下，我就爬上去了。
我们在房顶摊晒粮食，爸爸妈妈将粮食摊开，我则光着脚丫子，在麦子或玉米里走来走去。经过一天的曝晒，那些粮食热乎乎的，房顶也热乎乎的，走来走去，好像走在海边的沙滩上，那些浑圆饱满的小颗粒，刺激着脚板，痒痒的，麻麻的，非常有趣。

站在房顶，总是有一种不同寻常的警醒。那种警醒，让人在小心翼翼之余，还多了一些兴奋和好奇。

你看，天多蓝，云朵白的像棉花，火红的落日，燃烧着的晚霞，人家屋顶的袅袅炊烟，一切多么好！院子里只可仰视的梧桐树，此刻一伸手，似乎就可以抓到它的叶子。我在屋顶走来走去，和那只小麻雀一样的步伐。爸爸和妈妈不抬头的忙碌，他们无暇顾及他们的女儿，只是不时的嘱咐一句——别往房檐儿边上走，小心掉下去。

还有更有趣的事儿哪。那时候的房子们都是连山的，我可以从我家的屋顶直接跑到邻居家屋顶上去，我怎么会错过这样的机会？我常常是一上房就跑过去的，在那大声的喊着让他也上来玩儿。

对，那时候的屋顶也是我们的乐园呢。
我们在好几家的屋顶上跑来跑去，那里像一个大大的跑马场，我们就是那些小马驹。

我还记得关于上房发生的一件趣事。

那时候，我大概只有二三年级吧，下午放学回家后，感觉特别饿。不过也许并不是饿，而是馋得慌。因为在我家的屋顶上，晾晒着新采摘的花生呢。

新摘下来晾晒的花生和那些晾干了的花生可不是一个味道。那种新花生格外有一种甜香。湿湿的，润润的，清脆的。嚼起来可有劲儿了。

我惦记着屋顶的花生。可是，爸爸妈妈都去上班了，家里没人。
没人也难不倒我，谁让我是假小子呢？我一个人奓着胆子爬上了梯子，颤巍巍顺着院墙爬上了小高台儿，然后将双臂趴到屋顶上，不用踮脚我就已经看到那些花生了，它们安安静静的摊放在屋顶中间，一个个白生生的，颗粒饱满，看着，似乎都已经吃到嘴巴里了。我一鼓作气，猛地往上一窜，大半个身子就悬在屋顶上了，再一用力，嘿，我整个人就像一只壁虎似的，趴在屋顶上，我慢慢挪动一下，将还有点下悬的双腿收回来，我终于完整的趴在屋顶上了！

慢慢站起身，小步小步的挪离屋檐，啊，我终于拿到花生啦！我像小燕子一样，长开双臂，胆子也大起来。我一把一把往口袋里装着花生，直到两只口袋都鼓鼓的。迫不及待放到嘴巴里一颗，轻轻咀嚼，一股绵软的带着清香的味道瞬间诞生，那种甘甜，是晒干的花生所没有的。

直到吃完一颗花生米，我才意识到我目前的困境——我怎么下去呢？

慢慢的蹭到屋檐处，我调转身子，小心的趴下来，对，我必须要这样倒着下去才可以。因为我不敢正面对着那小高台儿，我只能这样做。我的身子渐渐悬空，我用手臂紧紧地扒着屋顶，一点点往下试探。只要我的脚够到小高台儿，基本就无虞了。

可是，那明明应该在脚底的小高台，却好像凭空消失一般，任我怎么试探，硬是触不到。我的心怦怦跳，脚底下似乎是万丈悬崖，我不敢动了。我怕一失足摔下去。此时此刻，叫天不应叫地不灵。我不再像一只小燕子，我更像一只猴子。不，比不上猴子呢，猴子不怕掉下去，我怕。我像一只笨鸭子，被赶上架，却无法自己再下去。

这太让人尴尬了——谁要是看到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丫头，穿着黄格子的外套，在屋顶荡秋千，一定会诧异的，而要是他们知道了我是因为偷馋才悬在那的，那他们肯定会笑出来了。我憋住想哭的念头，脑子里转呀转的，怎么才能脱险呢？

爸爸妈妈还要很久才下班，我费劲儿的左右转转脑袋，邻居家也没人。啊，难道要我悬一个小时吗？

当我忽然看到爷爷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才醒悟到那些啊啊啊是我嘴里发出来的。

我终于没忍住，还是大声的喊了出来。爷爷在前院呢，他听到了，就来救我了。爷爷那时候还没有老，他利索的爬上院墙，扶住我的身子。轻轻提起来，再放在高台上。原来，只差那么一丢丢我就挨到那个小高台儿了，只要我再往下一点点，我就能安全脱险了。可是，当时我就是不敢动。

当爷爷帮我擦一把脸的时候，我才知道我不争气的哭鼻子了。
后来，有好长一段时间我也没敢独自爬房顶，我怕那种悬空的，无依无靠的感觉。

如今，老屋即将拆迁了。
我一定要找个时间，慢慢的再去上一次房。站在房顶上，静静地看一看，看看那生我养我的老屋，看看那前院后院的邻居，看看我的小村子。

我很想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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