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宫飞燕 于 2010-12-24 19:43 编辑
上班路上,要经过一截细河。河西有几块荒地,夹在乱树野草中,低调无华。
起得有些早,沿着河边的小路幽幽晃行,呼吸新鲜空气的同时打量着这个难得的城市边缘。
草是不知名的乡间野草,刺猬一般挤着河水和视线,干黄灰青,如久未梳理的老奶奶的发髻。水是慢水,白水轻晃缓悠,湿滑着心底最柔软。树乱,槐柳榆杨,竟然都可以寻得到。
停车驻足,一片断垣残壁,荒地也是高低不平,延伸在雾蒙蒙的远方。看来,拆迁工作无处不在,只是苦了这些土地守望者,早早地被赶出了世代厮守的家园。
最让我意外的却是那块荒地里,竟悄然爬满了巴掌大的红薯叶,苍黄墨绿,挤挤挨挨,热闹非凡,我想,叶子底下的红薯是不是也挤在了一起,取暖在这苍凉的秋?
农人最割舍不得的就是与土地的感情啊,这儿就是最好的证明。政府征地,最配合的都是农民,你见过哪个最牛钉子户是农村的?而这最朴实的感情却被真实地践踏着。
而我的思绪,随着红薯早已回到了那人那地了。
记得红薯的繁育特别有意思,颇有点动物世界的感觉。
是夏,把选好的一直藏在地窖里的又大又结实的红薯埋在早已刨成垄状的土埂里,谓之母红薯,有趣的比喻。
半月左右,薯叶弱弱弹出,晶莹着生命。然后,在夏风的吹拂下,薯秧如长发一样乱在了垄下埂上,这些,就是另一块薯地的所有希望了。毕竟,天知道繁育红薯竟然是这样的麻烦。
在更大一块的田里,就有了更多的垄,静静地侯着。
母薯育出的秧,被一截截地割断,然后被拿到地头,分出了更小的一截截,然后径直栽在垄上,浇点水,就算完工。
这是很泼皮的生命,逮着一点点的水份,便迅速向下扎根,固定好身体,迅速抽芽铺叶,不久,一行行的鲜绿,便似爬山虎一样挂满了垄坡,最终看不到黄色的泥土。
这时,我最喜欢的一道菜出现了---爆炒薯梗。
从红薯地里摘来最长最新鲜的连着梗的薯叶,像择芹菜一样,去叶留梗,切成两公分左右的长度,与尖椒在一起爆炒。要多辣,多醋,多油,且不要留太多的水份,兑着红薯叶烧成的稀饭,却是那时最难忘的美味了。
接着,每次与家人到了田中,也有了自己的乐趣。
趴在红薯地中,一株株地翻开红薯秧,竟然是为找寻土地裂缝了。
红薯在松软的垄下,成长很快,以致于土壤未来得及板结,就被迅速膨大的红薯顶得到处都是缝隙,往往红薯越大,缝隙也是最大的了。这也是农村的孩子偷红薯最易掌握的技能之一。
摘得红薯,从不会带回家洗净才吃的。汪边河里,都是我们洗红薯的好地方,那时也不像现在污染得厉害,很多水是可以直接喝的。印象中我就喝了村西那条西沙河里的很多水。
刚离了土的红薯很甜,吃得结实。喜欢的是那种红皮并且吃到里面还有淡淡红纹的,甜脆惹人,大多是沙土里长大的才能找得到。
待到雁南飞,黄豆黄,稻子收,地里面只有红薯了。毕竟钻在土里,那叫一个踏实。
扛着笊钩,拎着镰刀,收红薯去!
先是把被霜打蔫的薯秧割下,堆在地头,那可是冬天羊儿最好的食物了。然后顺着一个个的秧根一笊钩下去,肯定就是肥嘟哮的一串串红薯了。
建好了地窖,把大个的红薯放了进去,容得一个人进出的地窖口用稻草堵上。小个的红薯堆在院落里,直接被洗净放在大锅里煮熟,掺着米糠喂猪了。我却喜欢围着煮小红薯的锅边,用筷子戳着自己看中的红薯,蹲在锅门趁热就能吃个半饱。
也有人家把红薯切成片,一串串地晾在渐凉的秋阳下,缩紧的日子干巴巴起来。
冬天到了。
我在磨盘里,寻见了切成丁的红薯,顺着一圈圈的走下去,圈成了红薯煎饼,发甜,有筋,偏黑,现在是吃不到了。
而最常见的红薯到了现在,却羞答答地躲在了城市:烤红薯,一块钱一斤了。有时出现在饭桌上,怎么吃也吃不出以前的味道,倒成了忆苦思甜的代名词。
因为红薯,经过那块荒地,心里总是暖暖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