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子恺在缘缘堂随笔里写他孩子的天真，总是感叹的不得了。小孩子把鞋子给椅子腿穿，诸如此类的。起先都还看得下去，但是一旦写到由此与美学关联的类学术话题时，就很看不下去。那种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悲怆令我极度不安。
遂作罢。
就像到现在为止仍旧不看红楼后四十回一样。所以一直不能想象脂砚斋主人批注西院出处是怎么个心情。假如繁华破落才能让人大彻大悟的话，简直不想来红尘历练一番。
四大名著，唯有西游记，最后功德圆满，欢天喜地。近年来，每每翻西游记，也如猴子听菩提老祖讲法一般，欢喜地抓耳挠腮。
菩提老祖大约是最宠爱猴子。不是因为猴子比其他徒弟聪明，而是猴子比其他人心性更本真。你问他来了几年，他只知道后山的桃树熟了几回。智商高，但心性却依旧不过是个孩童。想长寿，就勾了阎王爷的生死簿，要趁手的兵器，边去了东海龙王老邻居家讨要。讨得来了定海神针如意金箍棒，还要一路打将出去。爱美，就自称美猴王。上天当神仙，一个弼马温也做得尽职尽责。反下天庭，就要竖起齐天大圣的名号。
做事随心所欲，无拘无束，还不谈恋爱，真是妥妥的人生赢家。
谁知一泡尿，换来五百年压在五指山下。有时候听韩磊唱我真的还想再活五百年，就想吐槽，人家猴子不稀罕知道不。
我常想，如果二选一，TO be宝玉的富贵闲人or To be猴子的大开大阖，
还是富贵闲人，潘驴邓小闲比较适合我。
猴子那样，非老君炉也练不化的坚韧，这天真不得永葆。
自问没那个本事。
所以丰子恺要丧着气写童真易逝。看得我气闷。
有次看我家小孩玩游戏，忽然就想起小时候玩过家家的那套杯杯盏盏。尘封已久的滋味猛然涌出。才猛然明白，成年人和小孩的差别。在成年人眼里，小孩子是在玩游戏，而实际上，在小孩子的眼里，游戏不单单是游戏。他们是一种真实。大人眼里的塑料杯，在小孩眼里，是真的餐具。
所以小飞侠说，你要相信他是真的。真的就出现在你眼前。
已经很久很久很久没有那种体验了。那种捡起一片树叶觉得是可以传世的珍宝的体验。
值得庆幸的是，我还记得我曾经有过那么一种本领。
虽然早已荒废。
我看青春有你创造营，每年漂漂亮亮的小男孩层出不穷地涌现出来，被一轮轮地淘汰，到后头只留下拔尖的那么几个。好像苗人养蛊那般。总是感慨，青春又廉价，又不可多得。童真也是如此，它是天赋，但又如天下所有好物那般，彩云易散琉璃脆，到最后总是成了稀罕。
就好比王国维说的三境。第一层面，是自然的，未驯化的。第二层，是美感经过驯化，你有了对美的认识。并照着普遍意识下美学搭建出一个成品。第三层，你走了十万八千里，经历了九九八十一难后，眼界开阔，阅历丰富，但你的心依旧是清澈明朗，纯真无邪，世俗与你无关，你毫无羁绊，你随心所欲，潇洒自在。
大抵返璞归真是艺术最终的功德圆满。但最后的归真，一定是经历了一番打磨。而且所有的打磨，都不一定就能打磨出一个传世的佳作。
很早以前写过一个观后感，关于陈道长讲手头上梵谷早年的画作，海边的小孩的。
很早很早以前，我就认为，天赋这种东西是不可超越的。凡人即使再努力，都当不得天才们的一个回手掏。
天才们，就像猴子，秉承了天地灵气。他敏锐又强大。他盖世无双。纯真无邪的心之外，裹着无坚可摧的钢筋铁骨。
所以，我懒得努力。只想混吃等死。
值得安慰的是，我和天才一样，曾经也有天赋的童真。泯灭是泯灭了。但不妨碍我靠抖音这种PS功能强大的工具装嫩。 |
雷达卡
发表于 2021-5-4 17: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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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5-4 17:3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