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大蓉儿 于 2021-4-10 22:56 编辑
其实,是不是午夜我不能确定,但是狂奔是确定的,那是我人生最初的记忆,那时候并不知道恐惧,只知道一个劲狂奔,那是混沌初开的觉醒——如一场噩梦。
星空下,隐隐约约听到大江奔流的声音,偶尔会有船经过,船头有犀利的光,照的老远,但是,照不到黑黑的高高的江岸,我就在那黑暗里狂奔。
那时懵懵懂懂的我不确定是梦还是现实,大概两三年后,强烈的好奇心,或许是本能和天意,使我故地重游,我才想起来,恍若隔世。
我去大伯家玩,大伯家住在汉江堤北公家的宿舍里。翻过大堤就是汉江,那一天。我随大妈朝有房子的地方走去,大妈在江边的造纸厂上班,记得她上班的地方,有一个超大的圆水泥池子,里面搅着黏糊糊的东西,冒着热气,有点难闻,大妈在忙着,没注意到我,我一个人悄悄溜了出来。
造纸厂的西边是一个候船室,用盈手可握的圆钢管焊的几排扶手,最上面的一根扶手,因为长期有人把手搭在上面的缘故,油光黑亮的。两扶手中间是一个小小的窗口,共有两个窗口,大约只有一人头大,里面是卖票的人,我那时很好奇,但是,踮起脚都无法看到里面的情形,边上有光滑的木制的长条凳,三三两两坐着侯船的人,我踏上去想借着它的高度向里面看,被工作人员喝止了,我什么也没有看到,灰溜溜的被赶出了候船室。
候船室的西边是大片的空地,远处树林里还有一个个坟墓,紧挨着候船室西边的墙边,有一根很粗的似乎是废弃的水泥管,我那时不弯腰就能走进去,我走进那根管子,坐在里面,看着码头上停着一艘大船,它停在那里装上客匆匆顺流而下,我看着它发呆,不知道它去了哪里,十几年以后,我就是在这里坐船远行的,那是后话。
我靠在管壁上,迷迷糊糊的,似乎是半睡半醒。仿佛听见有人声嘶力竭的喊我:“弟弟快跑,弟弟快跑……”,我从梦中惊醒,起身就跑,一把被大妈抓住,仿佛被大妈抓住的时候我才醒来,原来大妈焦急地在找我,拼命地四处喊我……
大妈说着一些什么,我都没有听见没有回应,我好像记起什么来了,是的,那一夜,那最初的记忆,我就是从那个水泥管里逃出来开始奔跑的,可能是在坟堆那里,我还摔了好几跤,我那时忽然记起来了,是姐姐让我跑的,那喊声是真的,在钢管的另一头,有个男人控制了姐姐,并凶狠的低吼着:“不许跑,不许喊……”。
我后来翻过大堤,一直跑一直跑,直到跑的没有了记忆。醒来的时候,我躺在麦地里,那尖尖硬硬的麦芒扎的脸好疼。是一个早起放牛的老爷爷发现我的,数年以后他告诉我,当时他以为我死了,脸色煞白,一动不动,摸到我还有体温,他轻轻摇醒了我,我是坐在他牛背上被驮回家的,因为是放牛的时候捡的,爷爷姓叶,所以,我叫叶放牛。
后来,爷爷给大队干部报告了,大队干部向派出所报案了,第二天几个穿着制服的人来询问情况,我什么也不记得,派出所问我爷爷愿不愿意代为照看,三个月之内会给答复,爷爷说愿意,爷爷说,大队还给了我三个月的口粮,这些我是不记得的,是爷爷后来告诉我的。
三个月之后,没有人来认领我,派出所的人来问爷爷愿不愿收养,如果愿意,去派出所办户口,不愿意可以交给他们带走,爷爷说愿意,说都养了三个月了,有感情了,我后来成了爷爷的二儿子的二儿子,我上面有一个哥哥叫叶大牛,第二年又添了三弟叶三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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