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天了,到明天就整整有这么多日子没看见她——我的妈咪,你还好吗?这个问题最近频繁出现,未知妈咪在另一个世界过得怎么样,开不开心呢?
今早吧?当我走够六千步坐在最近被我发现的被人摆在店门口的椅子,才点着香烟,便又这么思索起来:妈咪谓谁?
妈咪是个胖子。
那时候的妈咪体重一百三十多斤,可她的身高却还不到一米六,四年前,也就是说妈咪七十七岁的时候应该还有这么胖:那天晚上妈咪睡着睡着不小心从床上跌落下来,自己怎么也爬不起来,爹地想搀她,力气却不够,尝试了半个多小时,妈咪却仍似被粘地板,所以爹地不得不给我打了电话,那时已经后半夜了,电话骤然响铃的确把我吓得够呛。急匆匆赶到家,所见情形跟电话里爹地的描述非常吻合,妈咪正躺在地板,因正值冬天爹地怕她万一着凉于是费了很大劲才在妈咪的身下垫了一条棉被。
妈咪看见我突然出现一时有点愣,居然脱口就问我怎么这个时候回家,立刻就被她问笑了,妈咪也呵呵起来。于是我才想到该问问她摔得痛不痛,问话递至耳朵,妈咪对我摇摇头。于是我又笑了,这时突然听见爹地对我吼了起来,他怪我太皮。我有什么办法呀,我刚想对爹地说实在该怪妈咪太逗,但立刻就住嘴了。于是我跟爹地合力将妈咪移至棉被中间,每人攥住棉被的两角,喊了一二三,各自憋气并运力才使妈咪渐渐抬升起来重新躺在床上。
那天真把爹地累得够呛,我也是。恍惚又听见妈咪嘀咕,她对我们说真的不是故意的,一边兀自笑着。妈咪笑起来的时候挺可爱的,很有喜感,双眼眯成了两条缝似的,眉毛又细还短,所以前几年妈咪神智还不曾糊涂的时候我最喜欢跟她寻开心了,总会想着法子逗她发笑,妈咪若打我左脸,我即将右边这半张也递给她。
八十天了,不闻妈咪的声音,我会偶尔尝试跟照片中的她发生对话,屡试屡爽,却又不曾挫我信心。好奇怪,我一直觉得自己并不爱她,妈咪也是,她爱过我么?问题太纠缠,多少年了呢?会不会有五十年?
不知何故,今年愈觉客厅里的穿堂风真的很厉害。前天跟爹地说起的时候他却不信,爹地以为将厨房和阳台的门关上我就不会觉得冷了。真想让爹地也在客厅睡几晚试试,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诚因客厅常予我寒意,于是每每念及妈咪在漆黑的夜晚踢踢踏踏地从卧室挪步至我床前,默默地对我看看,复将脚步移至阳台,将那两扇玻璃门合上,有时我会故意装作不知,有时也会轻声叫她别关,因爹地和我都是烟鬼,关上门后满屋尼古丁便很难散去了。妈咪担心万一跟我争执起来会影响爹地睡觉,于是只要我向她提出反对,妈咪就会放弃自己的主张。我善假寐,于是经常会等妈咪关上门回到卧室后我又悄悄地将它们打开。如是两年?好像有的。
2020.05.08.苏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