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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周梦蝶与感性直解 [复制链接]

沛然有雨

主楼

发表于 2021-3-19 08:55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

本帖最后由沛然有雨于 2021-3-19 08:59 编辑

有位西方哲人说过：人如果只活一次，那么几乎就跟不曾活过一样。言下之意，人对生之前、死之后的世界无法了解，那么处在当下生的世界里总不免存在太多的困惑。在科学发达的今天是这样，古代人就更是如此，至于遥远的上古之世，先民对外部的世界缺少了解，对人自身的生理现象如疾病、死亡、梦境、分娩等也一无所知，那么对主观的、客观的世界的认知就肯定掺杂了较多的野性思维，由此原始的神话、宗教便有了诞生发展的土壤。我国庄子在著作中就提到自己曾经做梦化为蝴蝶的一次经历，醒来陷入沉思：自己究竟是做梦成了蝴蝶，还是蝴蝶做梦变成了庄周。原文是这样的：“昔者庄周梦为胡蝶，栩栩然蝴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周与胡蝶，则必有分矣。此之谓物化。”

对于庄周梦蝶这个典故，确实脑洞大开，想别人所未曾想，一般人都归之为道家丰富的想象力，不过准确一点的讲，这正是原始思维的体现。原始人对于现实世界与梦中世界无法区分，对时间与空间、生命与死亡也缺乏概念，故而在现代人看来许多完全没有关联的事物，在原始人那里都诡异的联系在一起。说起这种原始思维，就是原始人所思所想。比如现在有人指着一棵树问我们是啥，我们脑中的反应当然先想到的是植物、根枝叶、光合作用，进而是建筑、取暖、造纸等等，这些念头之所以清晰理性，是在于我们的思维自小接受了现代教育，被引导着逐步具备理性的逻辑思维能力，原始人就没有这么好运了，处处是奇思妙想又仿佛一团乱麻，西方人类学家如布留尔、斯特劳斯等人在这方面都有详细深入的研究，国内学者苗启明、温益群合写的《原始社会的精神历史构架》是一本难得的佳作，至少我是这么认为，当然里面专业的术语名词实在太多，所以我读得很吃力，今天我来说一说，捋一捋，也是加深对这本经典的理解。

我们国学讲到礼仪，其最大的作用是让人异于禽兽，古人随着智力的发展进步，逐步意识到与动物区别开来。动物的头脑中的思维都是二维的，除了主观的，就是客观的世界，动物一生，除了觅食就是繁殖，当然觅食也是为了繁殖。人类与动物不同，动物自古到今智力没有发生变化，否则不说会成为世界的主宰，至少也会对人类构成威胁。人类不同，人类的智慧是不断发展的。人类的诞生起点很早，或许已经无所稽考，但人类思维发展的起点则不得不从原始社会开始说起，也许那时人在生存能力上还是和动物一样茹毛饮血，在思维上还是处在一个天地未分、主客未辨的时期，但人类已开始形成了观念。有学者曾称古代思维是主客混融，即主观思想和客观世界混合在一起，不辨你我它，苗启明、温益群两位先生着力反对这种观点，他们认为这个提法忽略了人在观念方面的建树。相比动物，人类能够自建观念，原始人的头脑中是主体思维（主体维）、客观世界（对象维）和观念（观念维）共同形成的三维混元的结构，本书立论就在这里。

现代人立足于正常的观念，在此基础上形成理性认知、发展出先进的科学，把现代文明人正常的理性思维用三位构架理论来分析的话，按我的理解可以用一个譬喻--------都江堰，对象维即人类面对的客观世界就好比奔腾的岷江（现在据说干涸了姑且不谈），这是一条自然形成的、水源丰沛的大河，观念维就好比人工造成的水利工程都江堰，具体由什么飞鱼嘴、飞沙堰、宝瓶口等拦洪坝组成，主体维就好比人类的基础建设，比如都江堰后面的分支比方说用于养殖的水塘、用于灌溉的水渠、用于饮用洗涤的净化设施等等。人类通过经感官渠道映入大脑的客观世界，形成种种观念完成对世界的认知，这观念又反过来引导、规范着人类自身完成对生存环境的优化改良，譬如这个都江堰灌溉万顷良田一样，这是现代人思路清晰的三维构架，形成良性的循环，而原始人的思维是三维混元，所谓混元就是主体维、观念维、对象维互相渗透、彼此掺杂，就像水库决堤，泥沙俱下泛滥成灾，具体说起来可就一言难尽了。

曾有一个寓言，一个孩子与父亲比击剑，孩子总抱怨自己的剑短了几寸，父亲微笑着说你上前一步不就行了。故事发人深省，原始时期人类形成的观念尚不足以有效辨识、解释外在客观世界（对象维）时，人的主体维就上前几步，越俎代庖，用本书中的术语叫“感性直解”，具体点叫“内直感直接释解外直感”。内直感即人生充盈着的主观精神，感性直解就是原始人用主观精神去解释客观世界诸般现象，这样的结果是他眼光到处，世界不过是他心灵的外化，处处都是富有生命，泛生观、泛情观由此而生，最终形成一个纷繁炫目的神灵世界。内直感释解外直感的结果，是外部世界变成了披着客观外衣的主观世界。人越是极力描绘、解释外部世界本质时，其实他越是在本质上描绘出了自己纷繁多彩的主观世界。当泛生观进而发展到泛灵观时，观念开始逐步确信进而反过来要求人的主体服从、接纳，原始宗教信仰至此已经万事俱备了。

原始人类的三维混元的思维构成就是这样，在这样三维互渗的情形下，各种想落天外的神话、传说便潜滋暗长，各种三头六臂、飞天遁地的神灵形象便横空出世，各种巫觋祭司崇拜仪式由此而生，如前所述的庄周的梦蝶以及鲲化为鹏的描述就是一个例子。然而，这段时期只是人类发展历史上的一个阶段，随着人类智力的进步，对外部世界逐步开拓，光怪陆离的神灵世界逐步消翳，人必然会走出巫觋时代，告别神话时代，进入理性发展时期。三维混元的原始思维就好比人的童年，它最终会成为历史，被人抛在身后，就仿佛一棵树苗，它最终会成长为参天大树，而道家则总是一厢情愿地吹捧着人类思维混元、智力懵懂的时期，如其所述那种“古者民童蒙，不知东西，貌不离情，言不出行”、“恬然无思，惔然无虑”、“视瞑瞑，行蹎蹎，侗然自得，莫知其所由，浮游泛然，不知所本，自养不知所如往”，就像总盼望一棵大树再回到幼芽的状态，这不能不说是一种极大地谬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