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范瞎 于 2021-1-26 08:06 编辑
我家中有一本书,八开本,蛮厚的,书目叫《论战中的鲁迅》,京华出版社06年出版的。书页已经泛黄,里面分别刊出了鲁迅及其论战对手的文章。我们平时看的《鲁迅杂文集》选的都是鲁迅的作品,把对手的删掉,造成鲁公巨笔如椽大杀四方的假象,一场没有对手的拳击赛,裁判等鲁公表演完,就冲上去举起他的手,告诉我们,无论该公跟谁斗,他只能是唯一的赢家。林语堂曾说,我们应该西方绅士一点,论战,就应该要有“fair. play”的精神,中译就是是著名的“费厄泼赖”。意思是公平的战斗。
林语堂是翻译大家,费厄泼赖四字隐约可见风采,鲁公是“硬译”大家,把费厄泼赖硬译成了不允许打落水狗。林语堂在《语丝》创刊号上,奋笔直书,要立场鲜明的战斗,不要“姐姐今年十八岁”的和稀泥,也不要“这个似乎也有几分道理”的骑墙,文学是必有自己的偏见的,创办这本刊语,要做到谁的钱都不用,最好连自己的钱都不用。不仰人鼻息,写作的人才能真诚的自由。假使论战胜负既分,则可以来点费厄沷赖精神,毕竟,文学跟战争最大的不同,前者可以费厄泼赖,后者才需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我们的鲁公,也许在林语堂的帖子前搓了七八回手,前半段似乎与自己的主张相仿佛,只好朝费厄沷赖四个字下手,先硬译歪曲个目标出来,把文学争论引向战斗逻辑:落水狗一定得打,不然它上来还是会咬,至不济会抖你一身水。鲁公一直没有明白文学争论的意义所在,恶狠狠的,以歪曲手段择人而噬,倒似乎有几分无人性恶狗的风采。
又,梁实秋的论女子教育,大意不过教育要因材施教罢了。鲁公呢?又一次完美地放过了梁文的主旨,直奔“蠢笨如牛”“弱不禁风”两个词而去,搞了一个巜文学和出汗》,初看讽刺犀利,实则树假靶而击虚。
鲁迅曾在自己译作之后,故作谦虚:“译者能力不够,译完一看,晦涩,然而,除硬译之外,束手无他法,唯一希望读者硬着头皮看下去。”。当然,鲁公又极巧妙的甩锅,之所以译得不通达,“因为中国文本身的缺点不利于翻译”。
梁实秋比林语堂要焉坏,鲁公骂林是叭儿狗,林公也不对骂,只幽幽地说:“叭儿狗呆萌如猫,何至于恨它甚于蛇蝎呢?”梁实秋受了歪曲,肯定要讥笑回来。恰巧有鲁公的自谦文在,梁先列出鲁氏的这篇似通非通晦涩难明的译作,只列了两小段,就直呼:“够了,简直是硬着头皮的浪费时光,如果译作,是为了让人看不懂,那又有什么意义呢?”
鲁公面对这个讥讽,草草地吊起嘴角:“梁先生说硬着头皮都看不下去,但,倒底硬了没有,又或许其软如绵。”形同泼赖,没有直面自己的译作为什么令人看不懂,只抓住一个硬字扯出“其软如绵”四字以为反讽。鲁公倒地泼赖之后,或许痛感其力度的不足,爬起来又玩了一个反问:“梁先生能否代表一切中国人,也是一个问题”。这就是后空翻了一一一“晦涩,唯一希望读者能硬着头皮读下去”,本是鲁氏对自家译作的老实评价,梁氏附翼尾认可鲁氏有自知之明,鲁公突然又不干了,嘲笑梁氏代表不了中国读者。谁能有读懂鲁氏译作的硬头功呢?谁能代表中国读者去理解并肯定他译作的“晦涩难明”?鲁公只管吊起嘴角的嘲笑反问,却没有给出答案的信心,毕竟,那篇硬译巨作,鲁先生自己都承认快看不懂了。
这段公案的高潮部分:鲁氏为了证明梁氏译作也不行,毅然也列出了梁氏的一首译诗。鲁氏的确是一位勇士,论战中随时有与敌人赴粪同臭的勇气。可惜的是,梁氏的译作不是鲁公的硬译能比的。鲁公激愤之下,脱下最后的短裤,露出了恬不知耻的小来。
风雨欲来之际,鲁氏避居上海。沈从文写巜海派文人》,批评海派文人的可鄙:“装左派,实则随时准备投降,表面上是文人,实则是商人”。鲁公从小楼里探出了头,极敏锐而无敌的他岂受得这种后生小子的痛斥,然,沈从文又特别指出此海派文人不包括鲁迅先生,如果讥讽回去,是不是有点不打自招。鲁公抱人向粪与子同臭的手段总是那么熟捻:跃高一层,冒充第三中立方出手了一一一巜京派与海派》:“京派是官员的帮闲,海派是商人的帮忙。”。大哥莫说二哥,大家都不是好东西。
老灭爱极了鲁迅。引用了几个名人的赞颂来力证鲁公不应被赶下神坛。其实,他人的赞颂最作不得数,旬日之前,王老实还是“坦腹于大青石上”的魏晋风,现在的王老实呢?那块赞颂派赠送的青石,却成了他造假魏晋风的罪证。
所以,我们还是兼顾一下敌对双方的观点吧,给倒鲁派一点“费厄”,鲁迅是什么人不重要,我们敢不敢否定他最重要。文字之争,林语堂的风度刚刚好。鲁迅硬起头皮来出尔反尔连自己都咬。这就太泼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