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部电影里,从头到尾,之华都是个不起眼的配角,光环所笼罩的、尹川所念着的,甚至那个落魄自杀让人唏嘘的,都是之华的姐姐——之南。而之华不过是条线索,一条连接过去和现在的时光通道,一个展开三代人故事和生活映像的结绳者。
故事一点也不复杂,无非是探讨青春与成长,生与死,缺憾与圆满。
整部电影基调就像导演石井俊二评价自己是一个内向者一样,低镜头拍摄,电影切转衔接干净,镜头语言克制,人物情感内敛,他所挖掘的是青春里那些孤独微小的人的成长。比如,之华。
成年后,像之华这样的人,他们毫无悬念地没有成为生活的英雄,他们善良平凡,波澜不惊地过着固定节奏的生活,只是曾经的内向,如今依然内向;曾经的不善于表达,如今还是不善于表达——恰如导演岩井俊二说:“我写过一次歌词,我觉得很害羞,还没办法做到,比如说我爱你,我很爱你。”
青春有时候是一件很危险的事,体现为对世间万物有着无厘头的热情、盲目的乐观和激烈的认真,还有错位的爱与遗憾。人们所赞美、怀念和聚集的,往往是光环加身的主角,忽视的是那些孤独内向毫不起眼的配角。在岩井俊二的镜头下,闪闪发光的少女之南最终在不如意的中年里自杀,之华所暗恋仰慕的尹川也不再意气风发,唯有之华还保留着某种纯粹的天真与诗意——就像我们生活里,少年主角早已腐烂或已一骑绝尘,只有配角们还在我们身边,虽然有物质和欲望,有压力和危机,但他们还没垮掉,有寂静的黯然和欢喜。
这个沉郁的故事里,中年之华假扮姐姐之南参加同学会,假借之南身份给尹川写信,她把生活中不可外诉的琐碎以书信的方式向尹川絮叨和倾诉,她见到尹川时,还会惊慌失措,眼睛还会发光闪亮。
这部以青春为母题的电影,更像是一首写给中年人的散文诗。电影关于孤独、关于向内生长的生命体验,导演所表达的,周迅所表演的,观众所观看的,这一刻是共通的。青春是一次性消费品,是用来怀念的,是一地温柔月华随时间推移不可逆转地缓缓隐退,慢慢消失。我们怀念的不仅仅是青春所饱含着的对生活的热忱和希翼,还有是在足够的时间沉淀之后方可体会到的人生况味。
在岩井俊二的电影里,深藏不露隐而不宣的感情永远不能说破,唯有这样,才能给予人生落幕的缺憾美,以及岁月如诗的怀旧感。我们当然不可能被电影感动到热泪盈眶,但在读懂之华那孤独内向又微如尘埃的情感之时,仿佛窥到某一部分自己,恍惚良久。
真正的英雄主义是看透生活的残酷并且依然热爱它,努力活下来的人才更值得赞美。
你好,之华!你好,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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