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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殇之剑。杀戮无尽。相传,终有一日将以血还血。
`劫数`
初识他之时,我不过是嫦娥随手栽种的一株水仙。汲取瑶池氤氲灵气,竟也通了人性。
他白色的长袍在天际翻飞成浮云模样,剑出鞘后却被染成绚烂晚霞,是神天兵的血飞溅三尺。以后我才知晓那个白袍持剑的男子名为花云,独闯天庭只为夺取传言中能毁天灭地的情殇之剑。
只立远处遥遥一望,他落寞身影已驻我心上。惊鸿一瞥,注定纠葛。
在玄剑娥与智圣仙相继倒下之后,紫薇神终肯现身。两人定下君子之约:三月后于斩妖台比试,紫薇神若败,便将情殇双手奉于花云。
“本仙见你颇具天资,遂违背天道万物之生成,将你用超级金柳露灌溉。望你此番能立下功绩,修成正果。”紫薇神一席训导后,清甜的甘露自我头顶倾泻而下。我终幻化人形。
我是水灵仙,坠入人界。以楚楚动人的女子形象被花云之剑气所伤。
花云内疚之余,将我救起,悉心照料。数十日后,我伤痊愈。他将一条不知何处寻得的细长红线一头绑于他手,一头系于我指,红线隐去。“此线是我向月老所求,传说红线绑住的男女定能三世三世,不离不弃。”他道,“我要你做我的妻。”
女儿村前交拜天地,一场婚礼。入他怀中,我黯然:只是你不知道呵,我只为诱你而来。你失心狂乱之技三界之中无人能敌亦是枉然,终逃不过此情劫。
三月之期已至。花云赴斩妖台之约,却不知他随身佩带的诛xian剑早在我养伤期间已被我将强混属性洗尽。
斩妖台。
我隐在石柱之后。得见情殇,双刃长剑,剑柄雕花,通体泛出混沌金光。
数十回合之下,紫薇神节节败退,已渐劣势。漫天耀眼光芒,是花云挥剑放法。诛xian已无属性,混乱之术未必能困住紫薇神。我心下大惊,已无顾忌:“云!”
千钧一发之际,紫薇神闻声将我擒住,花云想收手亦来不及。一阵借刀杀人迎面而至。
刹那,我脑海浑浊一片。花云忧心的呼喊此刻变为刺耳嘈杂。我不知何处来的气力,竟反手将紫薇神手中情殇夺过,向花云刺去。剑入他左肩,绽开一抹猩红。剑刃淌下的鲜血瞬间令我清醒。“云。”我哽咽,声音被苍穹的寒风吹得七零八落。
他眼角含笑,以最华丽的眸光灼伤我。“你的来历,其实我早已料到。”
未给我说话的余地,身后忽雷声作响。等我察觉是紫薇神趁花云分神之际施放法术,已不及躲闪,天诛地灭袭来。花云猛然将我向旁推倒,只身去抵挡那霹来的闪电。我被雷法之余波所震伤,却听他微弱的咳血声,双手触到他身下一滩温热粘稠的液体......
我含泪去亲吻他苍白的双唇,尚留有余温。
我失声痛哭。
“我从你眼里看到了怨恨。你定以为我是因一己私利而置他于死地?”紫薇神的叹息在身后响起,“此情殇实则加强混乱之术,于我自身所习法术无益。上古传言,情殇曾助黄帝杀戮太多。若是落入谁人之手,必是一场毁天灭地之劫。”
我无心去辩驳紫薇神此番言论的真伪。抱着花云的尸首,我纵身从斩妖台跃下。
“也罢。”天际飘落一声长叹,“就让情殇随你一同坠入轮回,或许有缘之人真能化解这场浩劫。”
`剑灵`
我是燕山雪。
妖冶橘衣配上墨绿色的毒,一笑倾城。
我亦是红拂女所培养之死士。眼波盈盈,直取他人性命。
我持情殇。七岁拜入女儿村门下。师傅道,自情殇惊现人间,数十年来只我一人能驾御此剑。
情殇出鞘,我必杀一人。血光间,剑身常有反弹之力似要将我震出几米之外。嗡嗡似哀鸣的声响过后,剑锋隐约反射出一男子面庞。我看不真切,只觉心中隐忍。
出师之日,师傅道:“你已尽得本门真传。”
我魅惑一笑,顷刻间剑已抵她咽喉。她双目圆瞪,欲语却已断气。
一日为师,终生为母。我却亲手了结了她。杀了她,天下毒术超群只我一人。
用丝绢拭去情殇沾染的血迹,我落泪。我就是如此狠毒的女子呵,是师傅你一手调教。
泪滑过剑锋,眼前忽然凝结成一团幽蓝色气体,一男子身影若隐若现。
他道,他名花云,为我前世而亡,元神被封情殇之中。因我一滴眼泪破除封印。
前世?我记不起分毫,只是莫名哀伤。
他道,来世我定要寻到你。生生世世,地老天荒。
花云一缕幽魂入轮回。
这一世,我仗剑江湖,了此残生。
`尾生`
亦存抱柱心,洪波耐今古。莫从桥下过,恐忆少年侣。
这一世。他是尾生,温文尔雅,琴棋书画无一不通。
某日,我前去寺庙为远征在外的父亲祈福。桥下与他相遇,便是一场风花雪月。
我名水灵,将军之女。而他一介书生,家中清贫。这场感情自一开始便不被认同。
父亲决定将我许配给朝中大臣,终日将我关在闺房之内。我与尾生便只能凭丫鬟信使,书信传情。
那是个萧索秋日,落叶纷飞。他终冲破封建枷锁,相约与我私奔。
匆匆带上行囊、几件精致首饰,我便从后院潜逃。憧憬这场不顾一切的幸福。
只是,后院内站着勃然大怒的父亲,身旁两个侍卫架着被毒打至半死的丫鬟。私奔之事既已败露,我亦无所畏惧,对上父亲充血的双眼,我道,“我爱他。除非死,我决不另嫁他人。”
“败坏家风的死丫头!我、我杀了你算了!”父亲盛怒之中,举起家传的情殇宝剑向我砍来。
肩臂接近麻木的刺痛,血几乎染红我整件长杉。我仍不屈服的向院门蹒跚而行,几步之遥,眩晕倒下。我低喃着他的名,指尖在泥沙之中磨出血来......
此后,尾生杳无音信。众人对此事皆讳莫如深。
我重病不起,这一病便是三年。伤愈后我立即被送上八台大轿。陪嫁的还有那柄情殇。
洞房花烛。眼前油头粉面、神情委琐的男子便是我的夫君么?我有些作呕。
蜷缩在墙角,我手握情殇微微颤抖。“你别过来,否则我......”我将情殇挡在面前。
“何苦呢?你的情郎早已身亡,你从了我,我必定好好待你。”
戒备的盯着他,“你说什么?”
“哈哈,那个尾生,三年前就被水冲走淹死了。真是个傻子,在桥下左等右盼,涨水了却还死死抱着桥柱。被淹死也是活该。你不知道吧,此事早已被传为笑柄。”
我掩口低泣,伤心的感觉如同灭顶。
男人贼笑着逼近我。为保清白,我狠狠一剑朝他胸膛刺去。他定是料想不到一弱女子当真敢动武。哀号声中,他胸腔喷涌而出的鲜血溅入我眼。
我夺窗而逃,我杀了人。
清冷的夜风将我思绪吹回。我人已在那桥下。
这是我与尾生邂逅的小桥,亦是我们相约私奔,以至他枉死的地方。我走进湍急的河流之中,既不能同生,那我便与你共死。
刺骨的河流漫过我脖颈,麻木了知觉。我吸进一口口冰凉的河水,濒死之际,前尘旧梦翻江倒海般涌入脑海。
我浅浅一笑。云,请等我一起。
`情殇`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恨不生同时,日日与君好。
我倚窗而坐,提笔在红叶之上写下一行娟秀小篆,任叶子随风飘舞不见。
在数个轮回之后,我们依然相遇。只是,已非彼时的我们。
他已娶妻生子他已是别人的夫君,然我,及笄只三年。
繁华的长安街头,擦肩而过。
他疑惑地凝视住我。我认出了他,亦认出他随身佩剑,情殇。
身旁一妇人倚他怀中,一手牵着个女娃。那是他的妻女。
不是说好么?谁若九十九岁死,奈何桥上等三年。却为何君生我未生?
这一世,他依然剑术超群。我时常以讨教之名接近于他,见他眸中神色由迷惘至明朗。我喝得酩酊大醉,他搂我入怀,俯身吻我双唇。我啜泣不止。我知他已忆起前世种种,只是彼此皆清醒他有的责任。
近日,他舞剑之时,常被反噬之力所伤。我心中隐忧,恍惚记起紫薇神所说情殇之浩劫,红拂女也曾言,情殇乃不祥之器,留于人世必有祸患,传言终有一日将有一男子持剑杀死自己挚爱之人。
我入普陀山潮音洞内,向观音大士寻求化解之法。观音告知我大限已至,并赠予我一颗月宫桂子。我并不解其中奥妙,观音却言尽于此。
数天后,城中忽起流言,说是护城河内有一食ren妖魔垂云叟作祟。他受众人之托,将前往城西斩妖除魔。
我恍然大悟:终有一日将杀死自己挚爱之人。呵,紫薇神早在当时就已洞悉我便是那有缘人了罢。曾为燕山雪时我用情殇杀戮无数,以血还血,便能化解情殇之劫呵。
我服下月宫桂子,幻化成垂云叟模样。
他凌空而起,情殇斜斜刺入我体内。“云......”我隐忍道,两行清泪泫然而下。三生三世你我皆错过,今日便让我死于你手,好让你永世将我铭记。
他将我揽入怀中,仰天长啸。
我只觉一阵震荡,刺穿我躯体的情殇之剑已断。
剑断,情未必能断呵。
用尽生命余力,我嘴角勾起一丝浅笑。
含恨九泉......
剑出鞘,天昏地暗。
情已殇,此恨不绝。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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