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曾经是食堂老高属下的看门犬,食堂员工的伙食可不差。后来学校放暑假,食堂熄火,他喂过小花几次,人狗就相知了。它随即登堂入室,成为俺家的一名编外人员。校园的铁篱笆跟某些放荡女人的裤带一样总是扎的不严谨,经常有流浪狗窜进来,有时是单兵有时是集团。单兵来了小花尚可应付,若是团伙,它被对方群起而攻之。狗也知道搬救兵,奔回去挠门,围着他转二圈,并不进来,只一个劲地吠。 他迅速领会含意了,抄起门边的柳条儿奔出门外。只见小只在前猛跑,大个在后紧随,狗仗人势,人助狗威,一群入侵之敌被撵得四处逃窜,溃不成军,直要把它们逐出校门,还不罢休,再往前赶出100米开外,一人一狗,才放松脚步,笑的笑,叫的叫,慢慢荡回来,那一小只雪地里直打滚儿,左旋右突,浪得不行的样子。 食堂那边拖来了二三十麻袋的土豆,整整齐齐码在墙角下,老高临走时吩咐小花“给我把土豆看好喽” 小花就等于接到圣旨了。土豆重地,闲人免进,否则就吼。夜深了,快下一点,他披上小棉袄出去,看见一小只还坚守在土豆边上“半夜了还守个屁,回家。” 进门狗脑袋就栽垫子上,睡着了,重任在肩,可累死个狗了。 他去上课,小花循声跟到教学楼,他特意备了打狗棍,跟就抽你。防不胜防,它采取迂回战术,敌进我退,敌疲我扰,要不就绕到花坛里,做天真烂漫捉虫戏鸟撒欢状。几次晃过,它成功登顶教学楼,逐层寻找,终于在一间教室门外听到他抑扬顿挫的讲课声。它愉快地坐在地上,昂起脖子,亮开嗓子,一声声叫唤,狗语翻译成汉语,应该是“俄来了,俄想你。” 他的课被深情地呼唤打断了,他打开教室门,小花一见,忙忙摇起尾巴,扭着屁股,晃着脑袋扭搭扭搭欲羞涩涩地进来,教室里一阵轰堂大笑。他拿起讲台上的三角板,摆出恶虎扑狗恣肆态,小花,一溜烟从楼上逃下去。 隔壁是承包食堂的老袁,买了两只羊,挂外面做风干羊肉。小花最爱羊肉,它望着墙头上迎风招展的两只羊,馋涎欲滴。于是四蹄攒劲,奋力爬,奋力挣,奋力伸腰伸脖颈儿吐舌头……只差一点了,只差一点点了就是到不了嘴。 小花上个茅厕极讲究,一定要在无人践踏的处女雪地上。于是大雪纷飞,天地一片苍茫中,一个披着黄军大衣的身影,脚底下一粒小黑炭,踽踽蠕行,两个影子定格在一棵钻天白杨下,一片无暇雪地上。“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的意境也不过如此,区别不过是一渔翁举杆垂钓,一铲粪官带狗如厕尔。 他假装摔倒,选择性地倒在一块厚厚的雪地上,正在前面走的小只一扭头,立马狂奔回来,嘴叨脚刨爪薅,想把横在地下的黑大个竖起来。毕竟不是一个级别的,一个140多斤,一个只20来斤儿,“它用尽了洪荒之力”他说“我感动得热泪盈眶。” 俺去体育馆练舞,小花撵路,知道馆门不对它开放,就不进,在外面等着。俺挥手,说回去回去,平时它也就原路返回了。那天下着鹅毛大雪,一群人涌出来,只见一小只披着雪花在寒风中茕茕孑立。 俺奔过去抱它“小花,你还在这呐。”这世界上除了它,大概不会有任何一个人肯蓬头赤身杵在雪地,等你,一个多小时静守,不看手机不吃零食,不怨不烦不走不动,那么欣喜若狂地接着你……谁说的“和人呆的时间越长,你就越喜欢狗。”话虽偏颇,不无道理。 小花是从他手里挣脱的,纯属意外,发情的狗关不住。他还是自责不已“跟丢了孩子一样,得找。”约摸一个月的时间,周边小区不时响起一个的男声“小花,小花”,夜深人静,叫声嘶哑、苍凉,疹人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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