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疯老爷子 于 2017-5-16 19:54 编辑
我小时候的农村老家,能吃的东西不多,好吃的东西更少,吃一顿秫米零粒粥煎咸梭鱼都要在嘴上挂好几天。其实秫米零粒粥煎咸梭鱼就是家常便饭,是家家都能做到而轻易不敢做的家常便饭,因为一做这样的饭,就会吃得很多,一顿饭吃掉三顿饭的秫米都不奇怪。
秫米就是高粱米。那时候生产队的高粱产量最高,因此高粱就成了生产队的当家作物,秫米就是全村老少的主要口粮。
高粱的品种很多,最好吃的是关冬青,用关东青做的秫米粥,米汤是青色的,有一种特殊的香味儿,吃惯了红秫米粥的人,偶尔吃一顿青秫米粥,就像吃一顿粳米粥一样享受。但关东青产量不高,生产队很少种植,就是种也是种到低洼易涝的地块里,微微了了的收获一些,分给社员改善生活。最不好吃的是产量最高的杂交高粱,用杂交高粱做出来的秫米粥,又湿吧(涩)又拉嗓子,而且高粱壳子特别多。有人说吃了高粱壳子爱得盲肠炎,胆小的人就扒着眼球儿往外捡。我也常常因为捡高粱壳子,吃不饱就上学,扔得满桌子的高粱壳子,看着也很可笑。只有晚上掌着煤油灯吃这种饭的时候,才眼不见为净的敢于狼吞虎咽。但不管好吃不好吃,为了不饿都得吃,而且是一天三顿都是秫米粥。秫米加豇豆的干饭,只有过年过节的时候才舍得做。
为了省柴火,一天的秫米粥都是一锅做出来。早饭是秫米稀粥就咸菜,午饭时粥盆里起一层粥皮,我们叫僵巴粥。僵巴粥就豇母子(青椒)煎酱,就是不错的人家,很多人家午饭也是僵巴粥就咸菜。晚饭怕粥馊了,就用凉水捞一下,我们叫零粒粥。秫米零粒粥就像捞面一样,必须拌上炸酱才好吃,可那时候谁家炸得起酱呀?能就上中午剩下的豇母子煎酱就不错了。当然,也有比炸酱更好的,就是煎咸梭鱼。我家吃秫米粥煎咸梭鱼都是我奶奶提出来我妈才舍得做,我一吃秫米零粒粥就煎咸梭鱼就没饱,但我妈只许我吃三碗,再去盛我妈就用筷子敲我的手。
梭鱼是渤海湾的常见鱼,开春的冷口梭鱼比较金贵,因为海冰刚化,梭鱼还没开食,肠肚干净,肉质鲜嫩,捞上来就被人们抢着清蒸和家常炖了。但过不了几天,梭鱼开了食,就会身价大降,特别是到了秋后,不知道从哪儿钻出那么多梭鱼,不论是潮沟子还是入海口,随便扔几网就够吃上好几顿。吃不完的梭鱼,就用大粒盐腌起来,腌咸的梭鱼就是我们最好的盐净。
我妈不仅是腌咸鱼的行家,还是煎咸梭鱼的高手。她腌的咸梭鱼,肉质红润,品相诱人,不像渔家娘们腌咸梭鱼,洗都不洗。我妈煎咸梭鱼更是一绝,她总是把洗净去鳞的咸梭鱼滚上一身玉米面,再下锅慢慢煎,那时候舍不得用白面滚,可却歪打正着,用玉米面滚的咸梭鱼,煎出来比白面滚的还好看好吃,玉米面煎出来的黄金饹馇,又香又酥。俗话说,梭鱼头鲶鱼尾。其实新鲜的梭鱼头都是骨头,一点肉也没有,并不怎么好吃,只有腌透了的梭鱼头用油煎酥了才好吃。我是个基本不吃鱼头的人,只吃我妈用“黑油变”(棉籽油)煎的梭鱼头,明明是一脑袋硬骨头,被我妈煎得又软又酥,越嚼越香。还有那包在黄饹馇里的红润的咸梭鱼肉,香得一沾舌头,舌下的泉水就往上涌。难怪乡亲们把秫米零粒粥煎咸梭鱼常挂在嘴上。
现在我们老家没有生产队了,也没有人种高粱了,秫米零粒粥煎咸梭鱼也改成大米粥煎咸梭鱼了。但城里的超市里还有秫米,只是不管是关东青还是关东红,年轻人都不愿意吃了,嫌拉嗓子。千方百计找着买秫米吃的,不是糖尿病人,就是像我这样爱怀旧的中老年人。
秫米零粒粥煎咸梭鱼,我依然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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