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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饭!”我把刚买的早餐放到了允然的脚边。
“滚!”
……
能遇到这样的弟弟,我想我是上辈子“好事”一定是做多了。摇摇头,把地上的污秽收拾好,我顺手把兜里的“555”扔给了他。
关门的瞬间,我听到了打火机发出的声音。
一个礼拜了,允然整日像怨魂一样在屋子里咆哮,那个死小子也一个礼拜没吃东西了。心在微微的疼,像针扎。
每天睡觉的时候都会习惯性的翻开相册,看看那个小子曾经的样子——无赖,臭屁。哪会像现在一样,像只困兽,不停的在禁锢自己的回忆里徘徊,徘徊。
“小子,我警告你,别每天在我耳边瞎BB,‘我喜欢你’‘我离不开你’‘我深深爱着你’我说你恶心不恶心,你倒是不看看你白痴的样子,你说世界上就怎么有你这么猪的生物,你说你丢不丢人……”
我一冲进教室就看到允然像拎鸡崽子一样的抓着一个男生的衣领喋喋不休着,那个男生只是瘪着嘴巴眼巴巴的,像个“花痴”一样盯着看允然。从允然的瞎唠叨里我差不多猜到了到底发生什么了,可是,我的天,我第一次看到这么“痴情”的男人,已经这样了,他还在做梦,是不是只要可以亲密接触,就可以不顾后果的?!
“允然,放手!”我对这个宝贝的万人迷弟弟下达了命令。
“你让宥言和我说。”
“信不信我今天不让宥言进门。”我冷言道。
“不要!”说着,允然立马放了手。那白痴一样的“告白者”居然还深情 的望着允然,阿门。
“姐,你说今天弄什么给宥言吃哦。”允然那死小子一上课就开始拉着我讨论晚饭的事,我的天,他干嘛不关心下我。
“你别这样,你没看到宥言现在都躲着你吗!”我翻着白眼说道。
“那不管,他林宥言是我要用一辈子爱的人。就这么简单。”好你个李允然,他回敬我一个白眼不说还把事情弄得理所当然一样。
无视那个开始做白日梦的臭屁小子,我开始和周公打起架来。
“铃!!!”
“允……”我还没叫完就感觉到一个人影从我身后冲过朝大门去了。
“宥言回来啦。”我头也没回的问着。
“嗯,回来了。颜姐姐今天吃什么哦?”说着宥言就凑了过来。
“今天吃你喜欢的清炒菜心,鱼香肉丝和番茄汤。”允然马上接过了话。
“嗯。我先回房了。”宥言楞了一下,然后默然的答道。
“我一起!”允然马上尾随离开,我真担心这孩子哪天跟太紧会发生追尾。
吃饭的时候允然一直往宥言的碗里添菜,然后像傻子一样乐呵呵的看着宥言木着脸把菜吃完。我开始思考——宥言散发的男性费洛蒙就这么的让允然沉迷?
吃完饭后,宥言回卧室看书,允然那个白痴又屁颠屁颠的跟了上去。无奈地看着他们一个躲一个追的渐远背影——会有结果吗?
关完电脑才发现已经很晚了,宥言的房间还亮着灯。本来打算敲门让宥言早点睡的,可房间里传出来的对话却着实让我呆了很久。
“然,颜姐姐总会知道的吧,爸爸妈妈会生气的。我们停止好不好。”宥言淡淡的说着,但是依旧充满情人之间撒娇的味道。
“不行!你答应过的,你是我的!”依旧是霸道的口气,但是——好,温,柔。
“可是……”
“没有可是。乖,睡吧。”
“嗯。”
灯灭了,但是我躲在旁边的房间很久也没有看到允然出来。原来——那只是一出戏,呵。
其实允然是个信守承诺的孩子吧。记得那是小学一年级的时候,学校和市里的福利院开展了“好朋友”活动,那是我和允然第一次遇到宥言。
“当我的‘好朋友’好不好。”我在一旁看着允然小心的牵起了一个小孩子的手,头发碎碎的有些长地耷在额前,柔柔的阳光在他略显苍白的皮肤上折出了一层层的光。
“那你愿意爱我吗?”小孩头也没抬,只是安静的低着头,看不到他的表情,只感觉很柔很柔,弱不禁风的样子像一碰就会碎满地的水晶。
“好呀,我爱你,用一辈子爱你,好不好。”允然说着上前牵起了小孩子的手,脸上绽放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嗯,你记好了,我是你的。”一脸的幸福,抬起头才发现是个小小的孩子,小小的男孩子。
“我叫允然,你叫什么?”
“宥言,林宥言。”
“记住了。”
“记得哦。”
我的天,还好我那时候紧紧护住了下巴,现在想起来,这些小孩呀,真“乱”。
回家之后,允然一直缠着老爸老妈说要他们领养那个叫林宥言的小孩子,可是家里已经有两个孩子了,怎么可能,于是那个白痴就开始不吃饭。天哪,才一年级就开始玩绝食,无敌了。拗不过他,爸妈在一礼拜后让国外分公司的姑妈回国给那个小孩子办理了领养手续,从此家里多了一个人,一个小小的人儿——林宥言。
由于爸妈常年在国外,比我小一岁的允然提前入学和我一个年级,宥言比允然小一岁,来了家里之后才开始念学前班,自然比我们低一个年级。
从宥言进家里的那一刻起,允然就不再每天跟在我屁股后边转了,转而紧跟宥言,那个他说要爱一辈子的小人儿。
没多久爸妈就回到国外的分公司去了。偌大的家里只有三个小小的孩子,当然了,保姆对于我们来说和碍眼的人一样,她很啰嗦的。
时间一直在平淡中流逝,小学结束后我和允然读了同一所中学,漫长的一年里,我们等待着宥言的归队,那一年过得无比的漫长,每天只要一有时间就被允然那个怪咖拖去找他的小人儿,要不然就是我神经质的看着允然木然的盯着手表——快放学呀。一年后宥言加入了,允然那个白痴再次活了过来,每天就拉着我往楼下跑,看到宥言就叽里呱啦的大侃特侃,我一直在想——这个白痴平时的话是不是都储存到宥言的面前说呀。
只要在外边吃饭,必定是点宥言喜欢的,不过还好,我和宥言喜欢偏甜的食物,而允然那只猪不太喜欢甜食,没次都是我和宥言拼命的吃,那家伙胡塞几口就停止动作,然后一脸幸福的看着还在和我一同开动的宥言。
高中之后,我们就自作主张退掉了保姆阿姨,而我则是姐挑大梁——成为了家里的小家长。每天放学在家里做宥言喜欢的食物,慢慢的,我发觉自己可以当大厨了。
那两个小小的人儿呢——一个,活像地痞外加流氓;一个呢,则是翩翩佳公子,不过各有千秋,都“漂亮”得一塌糊涂。当然了,允然那个白痴的巧克力从来都是进我的口袋,他才不会把自己收到的巧克力拿到宥言面前去现呢。而宥言的巧克力从来都是被丢出去的,还会被踩上几脚。我真服气了,对于其他事,允然那个木鱼脑子都会慢半拍,但是只要是和宥言有关的,就算是无意间的一个喷嚏,他也会问东问西。
现在想想,也许这就是爱吧。把心爱的人放到心尖上,去疼,去在乎。
慢慢的,我能感觉到宥言开始躲着允然了,但是那个傻子还是义无反顾的凑上去,除了无奈,还是无奈。
我不知道宥言是否真正的去逃避过允然,但是我知道,有的爱是可以突破很多东西的。
在爸妈面前,我一直努力的去平复那些暗涌,两个都是我的弟弟,四个都是我此生最爱的人。
也许我想这样的包庇是个错误吧,是我亲手给他们营造了这个环境,却也将我最亲爱的人推入了万劫不复的泥沼。
第一次知道宥言抽烟,是我在家里发现了打火机,我还在想,到底是谁放的,家里除了我们三个又没别人,刚开始怀疑的是允然,那小子活像半个地痞外加半个流氓,整个一祸害。
晚上吃饭的时候我无意说起了那个打火机,没想到允然马上紧张的问着打火机的下落,我疑惑的看着这个可爱的弟弟,他才吞吐说那是允然送他的礼物,我才知道原来抽烟的是宥言,说实话,真有点不敢相信。
不过也还好啦,那个时候我们都已经是十五,六岁的孩子了,我也没放在心上,只是提醒宥言少吸。
直到挺久以后我才知道,原来是允然有咽炎,宥言为了能和他受一样的罪,但是后来的再后来我才知道,那样的“罪”断送了宥言的半条命。
不过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了。
说实在的,我连现在是什么时候都不怎么清楚了,时间的概念对我来说越发的模糊了。也许,或者,如果,可以,我希望时间停止吧,毕竟倒退贪心了一些,那么就停止吧。不要让宥言离我们太远。
宥言,你知道吗?颜姐姐现在无比的思念我们家宥言,宥言在想颜姐姐吗?
点燃一根“555”,我用劲的吞了一口烟,然后在死命的吸进了肺里,最后在嘴里一直玩味着,直到那些弥漫在嘴巴里的烟雾越来越淡,最后变味透明。宥言,你知道吗?不止允然想念你,颜姐姐也舍不得允然离开我们的。
宥言还记不记得“555”是宥言最喜欢抽的牌子,或者,现在它是颜姐姐和允然唯一可以此纪念宥言的东西了。
其实,宥言,你不觉得吗?很多东西就像是注定的,比如说——我如此努力的去平复那些波澜,最后爸妈还是会知道。
记得是大学毕业那年的暑假吧,爸妈回国处理事情,我刚好和朋友在外边玩通宵,没想到老爸老妈一开门——俩人居然抱在一起在客厅看电视。
我在外面接到电话的时候只听到老爸的声音抖得特别的厉害,心里就一直开始打鼓,立马打车冲回了家。
第二天,爸妈要回国外的分公司了,但是临走前的话让我们三个全呆了——宥言毕业后出国继续进修。
也就是时间只有一年了,我在想,也许我一直以来的坚持和包庇都是错误的吧,但是我是真心希望每个人快乐和幸福,不是吗?
接下来的时间里,每天的每天,大家都分外珍惜起来,我开始刻意给他们两个制造机会,他们两个也开始在我面前坦然起来。
时间依旧在不快不慢的进行着,直到那天宥言昏倒之后……
本来是允然打电话回来,说在小区会所的咖啡厅等宥言换好衣服去看电影的,我在门外和宥言开玩笑,可是突然就没声音了,我开始担心起来,开门一看,我就马上拨打了“120”。一直守着昏迷的宥言,真的好怕发生什么,不过还好,很快宥言就醒了。
醒来后的宥言快速离开医院奔向了会所,走前拜托我——千万不能告诉允然。
从主治医生的办公室出来,我揉了揉木然的脸,打车回家。
“妈,宥言的病你们是不是一开始就知道了?”回答家后,我开始给国外的老妈打电话。
“颜颜,你知道了?”电话那头很显然有些惊讶。
“嗯,为什么不早说?”我深吸口气,努力的平复着自己的情绪。
“宥言那孩子说不想让你们担心。”电话那头的老妈很显然也在克制自己的情感。
“妈,你知道现在已经是晚期了吗?”
“什……什么”老妈显然也慌了神。
……
挂掉电话之后,我憋出来了一个笑脸,开始准备晚餐。
再后来,宥言都很少昏倒了,只是我能感觉得到他的脸色越来越差。
直到半年后。
“颜姐姐,你和爸妈说下,我尽快去他们那。”
“宥言?”
“我能感觉得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差了,不想让然担心。颜姐姐,你说好不好。”我看着眼前这个一脸忧伤的男孩,一种说不出的难受充斥着鼻腔,眼泪不停的在眼眶里打着转。
“颜姐姐,然,我出门咯。”
“嗯,路上小心。”我努力的让自己保持着平常的口吻,我知道,也许这是诀别。
“言,过来。”允然站了起来,走了过去。
“嗯?”允然放开了箱包的拉杆,走向了允然。
……
我呆呆的看着允然抱着宥言吻了起来,是那么的深情和不舍,眼泪在不知不觉中打湿了脸庞。
“咳,好了啦。干嘛这么舍不得,过几天宥言就回来啦。只是和教授出国交流嘛。”时间快到了,我打断了这难分难舍的时刻。宥言离开的借口是和教授出国交流,不能让允然起疑的。
“然,乖乖的,好好照顾自己好不好。”宥言再次吻了允然的额头一下。
“嗯。”
“快点啦,时间快来不急了。”我催促到,我真恨自己,我觉得自己就像个“侩子手”。
“姐,为什么宥言今天还不打电话回来?”三天之后,允然开始着急了,前两天宥言都有打电话的,可是今天还没有。
“哎呀,也许是太累太忙啦。”我知道宥言今天开始入院接受治疗了,怎么还可能有电话来呢。
“讨厌。”允然居然撒起娇来,“那个该死的教授,居然敢累到我的言,等他们回来我一定要他好看,哼。”
“好了,好了。快去睡觉了。”
瞒了一天,瞒了两天,瞒了三天……我找着不同的蹩脚借口瞒着允然,看着他开始拿着宥言的相片发呆,心——好疼。
“喂。”一个月后大早上,我居然接到了一个不知名的电话。
“颜姐姐,我是宥言。”
“宥言?怎么了?”
“颜姐姐,你带允然过来好不好,宥言好想允然。医生说,宥言过不了一个月了。”我紧紧咬着嘴唇,听着到电话那边传来隐隐的抽泣。心一抽一抽的,如被针刺。
“好,好。宥言不哭,颜姐姐和允然马上就过来。”我挂了电话马上打电话去定好了最近的航班,当天,我们就赶抵达了宥言所在的医院。
一路上,允然都没有说话,只是一直铁着一张脸,直到看到躺在病床上的宥言。
“为什么瞒着我。”依旧有些生气,不过里边透出的温柔和心疼是怎么都隐藏不了的。
“我怕你担心。然,不生宥言的气好不好。”宥言支起身子在允然的脸上亲了亲,撒娇道。
“笨蛋,你是个笨蛋!为什么不和我说?为什么我总是这么无能?为什么!为什么!”我到有晶莹的东西在滴落,像——碎掉的琉璃心。
“宥言乖乖的,好不好。然陪着宥言,好不好。”
“嗯。”
我倚在门口,像十多年前一样看着曾经的两个小人儿变成了如今的落难情侣,难受。
就这样,我给爸妈说了一声,就双双陪在了宥言身边,每天我都安静的给他们两个送来我在爸妈安排的住所里亲手做的食物,然后安静的看着允然陪着宥言聊天看报纸,每当宥言睡着了,允然都会细细亲吻着宥言,然后出去抽根烟……
周末,我都会去附近的教堂做礼拜,我像上帝祈祷,让宥言不要离开。
也许是上帝认为我还是不够虔诚吧,他——最终带走了宥言。
一个月后,我打起精神处理好了宥言的葬礼,带着呆滞的允然回到了国内。
一天,一月,一年,岁岁年年,我将守着那个呆滞的小儿人,等待着流年把我们吞噬,一次,一次 ……
三个人的房子,如今,却只留两个人回忆。
我依旧会想起很多年前,有个小小的人儿问一个男孩子:“你愿意爱我吗,是一辈子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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