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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莫零 于 2017-1-16 13:51 编辑
杀 鹅
文/莫零
人总是要开荤的,鸡鸭鱼虾,猪马牛羊,没有一样是不敢吃的。中国人更甚,但凡飞禽走兽的活物,总会有人不怕死也要大块朵颐一番。
既然得吃,就得有人充当刽子手。以前不像现在,买个活鸡活鸭的,在菜市场就给你收拾好,拎着处理得干干净净的半成品回来了,一点不觉得惊悚。可我记忆里小的时候,一到年节,杀鸡剖鱼就成了老爸和胖娘子互相推诿的大事情了。老爸堂堂男子汉,却打小害怕杀活物,连鱼都不敢剖。胖娘子胸怀宽广,又爱听老爸的奉承话,居然承担了杀生担当好多年,直到我来接班。
剖鱼还好些,拿刀背一拍鱼脑袋,趁鱼晕着赶紧剖,最多甩几下鱼尾巴也就了事了。可怕的是杀鸡鸭,看人家杀得轻巧,鸡脖子一掰,剪刀一剪气管,立刻鸡血就淌到事先准备好的碗里,血流尽,鸡就死得差不多了。
杀鸭要难些,毕竟比鸡的块头大了那么多,鸭毛又容易打滑,通常是由老爸抓着鸭翅膀和脖子,再由胖娘子行刑。刑场常常因为老爸的战战兢兢而血光四溅,唉,白白浪费了许多鸭血。
有一年,不知从哪里弄来一只大白鹅,还是只公鹅,膀阔腰圆,昂首阔步,一点不像是要作盘中餐的架势,倒像是勇赴 刑场的共产党员。我们一家看着这满院子巡视的大白鹅一愁莫展。老爸说:这么大的鹅我肯定摁不住的。胖娘子也忧心忡忡:我都不敢下手,前天它还啄了我一口。
那可怎么办?总不至于要养个鹅祖宗过年吧?家里待客可还指着这一大坨肉菜呢。这都犹豫两三天了,一直没敢动手。这家伙神气活现地撵着我和妹妹追了好几回了,完全就是要称霸一方的节奏,士可忍孰不可忍!我们姐妹俩从来没那么情绪高涨地渴望过一起血腥事件的发生,天天催问老爸什么时候动手。
终于在过小年的那一年,胖娘子一大早就烧好了一大锅热水,老爸也进进出出好几趟。我和妹妹莫名兴奋了一早上。那只大白鹅一直被关在笼子里,都焦燥得喊哑了嗓子。激动人心的时刻终于到来了! 胖娘子把菜刀磨了好几回,老爸才磨磨叽叽地回转,跟胖娘子神秘地耳语了几声,胖娘子的目光由迷茫变成了懵懂再到游离,最后蹦出一个问句:这能行?
当然能行,乡长老婆告诉我的,说灌点酒拔毛也好拔些。老爸说话间已经蹿到里屋去拿他的酒壶了。
他们密谋的方法是给大白鹅灌点白酒,说是灌醉了就没劲儿挣扎了,杀起来不费吹灰之力。
于是,接下来,就看到老爸隔着笼子门对着一只大白鹅劝酒。大白鹅显然不好这一口,老爸的手背都被啄肿了,也没灌进去多少。那厢胖娘子磨刀霍霍,还老是催问:好了没?醉了没?
老爸折腾得焦头烂额,终于听不到大白鹅叫唤了。院子里一瞬间静悄悄的。我和妹妹都好奇地跑去笼子边瞧动静,大白鹅果然趴在那里一动不动了。
嘻嘻,它真的喝醉了啊?妹妹的童声还未落,大白鹅猛地从笼子门里蹿了出来,开始满院子暴走。老爸跟在后面想摁它脖子都摁不住。妹妹吓哭了,我吓傻了,胖娘子手里攥着菜刀杵在厨房门口呆若木鸡……
最终,还是杀了大白鹅,不过一直等到过了晌午,大白鹅暴走累了,酒劲儿估摸着也上来了,才瘫在那儿气息奄奄地任人宰割。好容易杀完了大白鹅,乡长老婆负着手出现了,用她那北方大嗓门询问:老莫,乃(你)们这是干哈呢?杀个鹅至于地嘛?俺说俺来帮杀,乃(你)还非说不用,你看看,你看看,这一地地歇(血)……啧啧啧……
晚上吃晚饭时胖娘子问老爸:人家乡长老婆要帮你杀鹅,你为什么还不肯呢?
老爸呷了口小酒,又夹了筷鹅肉,语重心长地说:让一个女的来帮我杀鹅,说出去我脸往哪儿搁……
胖娘子拿筷子“啪”地一下拍在他被大白鹅啄肿了的手背上,嗔怒:我杀就不是女的了?
老爸一边嘶嘶忍着疼,一边嘿嘿直乐:这才叫夫唱妇随,多有情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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