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菜馍,顾名思义:卷着菜的馍。这馍,当然不是大白馒头,而是类似薄如纸的山东煎饼,然而,却又实在不是煎的做法,且材料仍是白面。——这是我豫东故乡的家常小吃。
忽然提起它,是因为前天晚上几个老同学正在微信中聊天,其中一远在广州的老哥又与我私聊,端出一盆食物谝道:“你看这是啥?”
我一瞅,白的像面片,还有黑的等等,哎,反正看着乱糟糟的样子,便如实的讲:“不知道。”
他却很不屑,“笨哩!好好看看。”
于是我细细观察了一番,竟然发现有鸡冠子赫然入目,大笑:“啥好东西!不就是热的剩饭嘛。”——着实像热糊了的面片。
他鼻子都要气歪了,已懒得与我置辩,只是说:“去,问问群里人去。”我如他所言,转发了图片到群中,立刻有群众跳出来指明道:“鸡肉馍。”
立刻有更多群众点赞表示无比口馋。同时有人笑我:“笨哩!”
我晕。幸好此刻有一好心女同学解围,循循善诱:“没吃过?”
切!“没见过。”
“吃过发瘟鸡没有?”
我大乐,这彼此有何相干?二三十年前的农家生活,物资贫乏,病鸡何曾轻易扔掉过?仍照实讲:“吃过,发瘟鹅也吃过。”
“嗯,发瘟鸡只有这样做,才吃不出味道来。”呵!居然是这么个来历。
接下来,她便大略讲了做法,我却听得似懂非懂,因为的确不曾吃过啊。回头找那老哥私下虚心请教,他所讲大略也不差,只是细节有别:“她把鸡肉裹粉面子(淀粉)油煎了;我是用生的,这样肉嫩,跟辣椒葱姜还有青菜一伙拌匀,佐料看你爱那口,随便。——面片擀稍微厚一点,打底,把肉菜摊上面。一个人吃,少弄点,人多就再搁上面放一层面皮放一层菜。上锅一蒸就管吃了。”
末了,他又感叹:“太好吃了,我今个都吃撑着了,连酒都喝不下了……”
谝!无底线嘚瑟!多大点能耐!谁不会呀?
恰好,昨天晚上轮到我做饭,俺家娘子下午班回家晚。打开冰箱,啥都有,就是没馒头,这时想起所谓的“鸡肉馍”来,很是犹豫了一会儿,鸡肉吧,俺儿很作,炸着吃无所谓,炒着吃则与鸡皮势不两立,另外,面皮须多厚才相宜来着……很快就头大了。干脆,还下楼到小超市买馒头,简单凑合一顿得了。
然而,馒头买回后,“鸡肉馍”的念头却还是在脑子里转啊转个不休,口水都要溜出来。咋办呢?一时思绪漫飞,忽然就想起“卷菜馍”来了。这个倒是吃过,尤其是年少未曾离家时,母亲常常做来算作改善生活,却甚简易:生面团一一揪成剂子,擀成薄薄的圆面片,将炒熟的鸡蛋和切碎的韭菜混合好的馅料均匀摊在面片上,随后从一边卷起,成圆筒状,再捏住两头往中间挤一挤,使它紧凑些,好了,活脱脱的一条条白胖虫子安卧在案板上。大火起,锅水沸,上过蒸。不消多时,熟识的香味便满屋了。
刚出锅了菜馍极为热烫,但晾凉了却又口感不佳,若是急馋,那就顾不得许多,一边呵呵地嚷着烫,两手互相倒换着,一边往嘴里塞。偏是嘴巴不嫌烫?——若是再佐以鲜蒜粒,沾点醋,那就更可口了……
及至离乡以来,或许因为日日忙着谋生,城市生活不比农家,哪得许多空闲心情?又或许是离乡太远不易触目动怀,这一道乡味小食,一年也吃不得一回了,倒是偶尔到肯德基、还有在女儿周六回家来的小礼物中能见到“鸡肉卷”,很能让人有所联想,但这分明是很洋味的东西,生菜,奶油,可孩子们偏爱吃得很。
漫无边际地想到这里,忽然福至心灵,哎呀,鸡肉馍定然是没甚把握,何不这么这么着……儿子与我家娘子一定都会爱吃的。
心情一兴奋,做事也利索。等我家两位大人都先后推门而入时,已万事具备,只待动餐了。
儿子惯常先巡视一遍厨房,东张西望:“菜呢?”他好奇地问。
“有。”我不动声色。
我家娘子自是识货的行家,惊讶作笑:“恁会摆治(做出花样)哎!”
装盘之后,果然,连儿子都眯眼笑了起来:“好吃。”
我一边吃,一边解说:“猪肉切丝,有青椒,香菇,还有黑菜(泡发的雪里蕻),调料用的是烤肉酱,香辣的,吃得出来吧?”
我家娘子呲牙一乐,“还以为你蒸的卷菜馍哩。好吃!明天,闺女回来,你再做一回,别太辣。”
这有何难?我挺挺胸脯:“中。不过,这得看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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