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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金豆豆 于 2016-4-22 13:04 编辑
雪把下巴搁在交叠的手背上,呆呆地望着窗外出神。
有黑影在眼前晃动,定睛看到小曦刚刚在收回的手和笑得灿烂的脸。
“怎么啦?”小曦很不解的样子,扮了个丑丑的鬼脸,“阴沉沉的,叫人简直不习惯!”
看着这个大男孩子,雪心里涌过一丝感动。却往后靠靠坐直了身子,把一条腿架到另一条腿上,再将双臂交抱于胸前,似笑非笑地乜了小曦一眼,才懒洋洋地答他:“玩一把深沉,可以不?”
“拜托、拜托!”小曦做了个“受不了你”的摊手动作,“什么不好玩?玩深沉?你换一种玩法嘛!”
“成天玩天真,很累的哩!”雪用手背挡住嘴,轻轻打了个呵欠,眼睛又开始游离。
“回神,回神!”小曦在雪的肩头敲了一记,叫她,“你平时不是喜欢踏谑我、洗涮我么?现在继续呀,求求你了!我现在皮痒痒哩!”
雪看着小曦做出来那副“我很欠揍”的样子,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小曦看到雪的笑脸,似乎也松了一口气,嘿嘿地笑了。
两个属相完全一致,年龄却差了一轮的人居然很投缘,人与人之间的相处有时候真的不是一般语言可以形容的。
“我在构思一个网恋故事,”雪重新苦着脸,“可不知道要怎么样去结局呢!”
“哦?”小曦讶异,坐到对面问,“什么故事能难到你?说来听听。”
“是这样的,”雪拿了铅笔在手里把玩,开始了讲述,“我是按网恋的基本思路来构想的。”
“男人和女人在网络相遇,经过最初的投石问路、相互试探以后,发现原来彼此都很在乎。当然,也有误会、争吵、甚至分开的事情发生,但每次矛盾之后反而加固了彼此的情感,两颗心却在更加地接近。”
“这很正常嘛!”小曦笑起来,“每个网恋故事都是这样开始的。”
“虽说是这样,可每个人写出来煽情程度不一样嘛!”雪很不服气,“我一定能写到让人感动的!”
“是是是,你行!”知道雪的“自恋”,小曦赶紧“奉承”。话锋一转,心里似乎有微光闪动,小曦顺口就问:“那女主人公不会正好就是你吧?”
“去你的!”雪把手里的笔向小曦丢去,“我有说是我吗?乱说话的家伙,不想听就滚一边凉快去!”
一向被袭击惯了,小曦眼疾身快,一把接住掷过来的笔,再轻轻放回到雪的办公桌上:“听,怎么不听?你刚刚说在考虑结尾,是么?”
“你知道《罗马假日》那部片子吧?男女主人公相爱却为了各自的社会责任而相互只把对方藏在心里。”雪娓娓而谈,“好巧不巧,他们的扮演者竟然也是这样的一种情形!”
“明白了!你是想把网恋的主人公也设计成这样?”小曦恍然大悟,却又马上持反对意见,“姐,你醒醒吧!你怕是中纯情小说的毒太深了。世间哪有这么多完美的事情?”
“为什么没有?”雪虽然嘴硬,却还是有些底气不足,“坚守一份纯情很困难吗?”
“不是‘很困难’,”小曦不改顽皮,“是‘超困难’!有几个人能把‘精神恋爱’进行到底的?至少我肯定就做不到!”
“那你来设计好啦!”雪有些泄气,瞪了小曦一眼,赌气似的说。
“设计就设计!”小曦牛脾气也来了,绝不服软,“我可没你那么虚无缥缈!”
“男人和女人相互吸引,心灵契合,无法克制思念见了面。幸运的是没有‘见光死’。虽然彼此刻意保持着距离,但都被对方的举手投足所迷惑。女人的柔情、娇憨、成熟中透出来的率真以及男人的睿智、多情、稳重中偶尔流露的孩子气成为了彼此的旋涡。‘纯精神的网恋’挡不住情感的冲击,最终在某个暧昧的夜晚质变为‘婚外恋’。”
雪睁大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小曦,心里很难接受他把一段那么完美的纯情演变得如此恶俗。
小曦笑笑,知道自己破坏了雪的“梦”,却依旧讲下去:
“可是,社会、道德、家庭、责任是男人和女人都冲不破的壳,他们开始困惑、迷茫、挣扎。然后终于明白:爱就在那个夜晚已经老去,彼此失去了若即若离的光华保护,在现实的社会里,原来同样恶俗不堪!”
“这也太过分了!”雪终于叫出声来,阻止小曦再往下构思,“你的狗嘴里就吐不出象牙来!”
小曦愣了愣,笑了:“姐你忘了,我本来就不属狗的嘛!”
“你怎么能编这些?”雪看着小曦很不可思议,“你自己还是孩子呢!”
“切!”小曦对雪的轻视不以为然,“没结婚不代表我什么都不懂。‘没吃过猪肉还没看过猪跑路么’?别以为自己就老练得很!”
“哈哈!”雪被小曦的谬论给逗乐了,干脆拿他来耍笑,“看你那老谋深算的样子,八成是偷吃过N多次猪猪肉啦!”
“姐你又洗涮我?”小曦哭笑不得抱怨雪,“我辛辛苦苦地帮你设计故事,没有辛劳有苦劳,没有苦劳还有疲劳哩!”
雪把眼一瞪,毫不领情地嗔怪说:“谁稀罕你那结局?重新设计过,否则别想活着走出我的办公室去!”
小曦做了个“怕怕”的表情,半开玩笑地说,“我再设计,只怕你更受不了!”
“废话!快讲!”雪想有什么受不了的?
“男人和女人相处很和谐,彼此越走越近,即使女人偶尔耍了小性子跑掉,也架不住男人的深情呼唤。他的神秘、他的温情、他不经意中流露出的忧郁、甚至他对家庭的责任,都成为女人致命的吸引。虽然他未必是最好的,但却还是占满了女人的心。女人从不把别人放在眼里,却惟独肯在他面前示弱。”
雪认真的听着,觉得这样设计下去也没什么不好,就问:“然后呢?”
“然后呀,随着情感的加深,男人渐渐地不再满足于‘纯’。”小曦笑起来,意味深长地看了雪一眼,“你听过‘男人是用下半截思考’这句话吧?几乎没有男人能抵挡住性感成熟、娇媚妖娆的‘才女’诱惑的!”
雪红了脸,跳起来抓了面前的书就打过去,“死小曦,小色狼!”
小曦捂住脑袋告饶,“我是说故事的主人公呀!好姐姐,叫你阿姨好不?要不叫你婆婆?”
雪嘟着嘴坐下来,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恼道:“你给我好好讲下去,再贫嘴的话,小心我踢死你!”
小曦知道雪的性格,这样说话表示没有真生气,于是不急不缓地继续讲:
“男人的语言逐渐没那么单纯,言辞间有了些男女试探、挑逗的意味儿,女人每每红脸、嗔怪,却无法真跟他计较。天长日久也就习惯了这种暧昧。”
会习惯么?雪歪着头想想,觉得小曦的设计太过离谱,但还是接着往下听。
“男人以为女人已经能够接受自己,于是相约见面。见面的结果是女人在男人的诱惑下差点跨越了道德的防线;但她毕竟不是一个完全放纵自己的女人,在最后关头清醒了过来,动了怒。男人也恼羞成怒,口不择言:‘你别假清高了。成天在网上泡着的女人,有几个不闷骚的?男人不为了女人的身体凭什么陪她瞎蘑菇?’女人精心构建的大厦就在那一瞬间轰然倒塌,原来这个男人跟别的男人没什么两样,只是更狡黠、更善于伪装啊!”
雪大怒,嚷嚷着骂小曦:“不要你这个结局!凭什么总是男人欺负女人?我要换一个!”
“谁说是男人欺负女人了?也许男人也对女人动了真情,只是那种混乱的情况谁还能区分真情还是假意?”小曦对不可理喻的雪无可奈何,干脆把皮球再踢回去,“要不,还是你来设计好了?”
“哼,未必我设计不了?”雪像对待仇敌一样剜了小曦一眼,反向设计:
“男人和女人越走越近,终于男人不再满足于现状,开始了微妙的试探和挑逗。女人渐渐由可以谅解到不能容忍,可她实在不愿失去这个陪自己一路走来的‘朋友’,所以尽可能忽略不快而去看对方的好。”
“男人对女人的绝情很不能理解,半开玩笑地骂她‘假清高’。女人终于再不能沉默,于是冷冷地笑道:‘你以为自己很了不起么?凭什么我会与你发上什么?我有幸福的家庭,有爱我的老公和孩子!你只是我无聊时逗乐的;或者说我是想玩玩网恋了,而你这傻瓜恰好撞上来。现在我已经没有兴趣再玩,识相的话你还是自己走掉,别让我瞧不起你!”
“精彩!”小曦鼓掌,冷不丁就说,“不过我估计男人离开后,女人会号啕地哭上一场吧?”
“胡说!”雪叫道,“我偏要把结局改成:女人对着男人的背影哈哈大笑!”
“殊途同归,效果相当!”小曦吐吐舌头,在雪再次发难之前跳起来往门外溜去。
“站住!”雪喝道,“不许走,我又不打你!”
“真不打?”小曦嘿嘿笑着重回座位,“都不知道敢不敢相信你哩!”
“这些互相伤害的感觉真不好受!你再想想还有没有更好的结局嘛?”雪几乎用了央求的语气,“我都黔驴计穷了!”
认真想了一会儿,小曦正色道:“我还能想到一个,大概算是比较好的结局了吧!”
“快说、快说!”雪催促。
“女人与男人的交流越来越多,心也越贴越近。然而,彼此给对方的的空间却慢慢变得狭小。越在乎就越失去平常心,他们不能克制自己的‘独占’欲望,无形之中要求着对方、束缚着对方,于是渐渐不能呼吸。”
“时间慢慢过去,总有一个先失去了坚持下去的耐性和恒心,终于忍无可忍、痛定思痛。于是在某次看似平淡的交流时,他(或者她)会说:‘最近我会出门几天,你就不要等我了,自己慢慢玩吧,回来以后再联系!’从此以后销声匿迹、再无音讯。”
“为什么要这样?”雪不满意,“另一个人肯定会很难过、很伤心的!”
“傻姐,与其将来互相怨恨,还不如趁入毒不深抽身而去,也许对大家都好!”小曦用一种跟年龄完全不符的成熟说,“毕竟最初的伤感会过去,余下的就都是美好的回忆了!”
雪迟疑了一会儿,很不确定地说:“如果是我,一定做不到逃跑!”
小曦呵呵笑:“那还不简单?你就沦落成被遗弃的那个好啦!”
“再想个更好的结局嘛!”雪顾不上理会小曦的调侃,反而继续求他。
小曦笑着站起来,“姐,先给你唱个歌吧!”小曦的歌喉很好,当年不是母亲反对就考音乐学院了。雪不由得就点了头。
“当山峰没有菱角的时候,当河水不再流~~~~~我还是设计不出那最好的结局!”雪听明白篡改的歌词时,小曦在门口时丢下一句 “姐,你饶了我吧!回见!”扮个鬼脸逃跑了。
脚底抹油?雪无可奈何地笑了,编个好结局很难么?难道自己要写个没有结局的故事?
正沉思间,瞥见门口有人影晃动。雪飞快的抓起桌上那支笔就砸过去:“好你个小曦,居然还敢来招摇?”
就听“啪”的一声砸个正着,得意地看过去,雪的脸就红到了耳根。尴尬地嗫嚅:“嗯~~那个~~平,对不起哦~~~我不是想砸你的~~”
跨进门来的平俯身拾起笔,递回给雪,微笑地说:“没关系,也不是第一次!可惜我没小曦身手灵活,你的笔只怕要多报销几支了呢!”
雪红着脸笑了。平坐到自己位子上,很随意地问:“你又欺负小曦了?他逃跑的速度比耗子还快呢!”
“我哪有欺负他?”雪很委屈地说,“是他欺负我嘛!一点忙都帮不上,还尽出馊主意!”于是把事情的始末讲述给平听。对于沉稳的平,雪一向敬重有加,很少在他面前放肆的。
“小雪,我倒有个结局可以给你参考。”平听完了,深思的说。
“哦?”雪没想到平不但不轻视她的异想天开,还愿意出主意,心里很是感激,“那你快说!”
“你们设计的那些结局无非是两个字‘分’或者‘拖’,然而‘拖’到最后还是‘分’。”平用了一贯的温和认真分析。雪暗自佩服这个长兄一般的平那敏锐的洞察力。
“与其‘分’得撕心裂肺,‘拖’得身心憔悴,还不如换一种相处方式。”平看着雪,眼神里有一抹不易觉察的温柔宠溺,“人的感情有很多种,也许你的定义一开始就错了。为什么不设计成网络友谊呢?‘恋’本身就是很辛苦的东西,更何况很多时候我们早已失去了‘恋’的自由和资格!”
雪似乎压根儿就没想到平的思路,她傻傻地望着平,满眼里全是疑问和困惑。平停了停,好象在耐心等待雪跟上自己。
“其实网络和现实是同样的理。”平缓缓地接着说,“很多东西再好、再完美,也未必就理所当然该属于你!”
顿了顿,平有些自嘲地笑笑,“也许是老了的缘故吧,我总明白人是不能太贪心的,欲壑难填啊!”
雪私懂非懂的神态逗乐了平,他很突兀地就问:“你喜欢小曦吗?”
“喜欢呀!”小雪脱口而出。
“那么你们为什么没有相恋?”平再问。
雪用看天外来客的眼神瞄了瞄平:“这问题很幼稚哩!”
平呵呵地笑:“我只是要告诉你,也许一生中我们会喜欢很多人,但却不能纵容自己爱上很多人。就像我对你~~~”
忽然就停了下来,掩饰地低下头喝水,平的神情显得有些不自然,似乎无意间泄露了什么秘密;再抬头看看雪陷入沉思状,好象并没有留意到,才又恢复了镇定。
“我明白了!”雪开心地叫起来,“你的意思是把‘爱情’控制在‘友谊’的范围?”
平微笑地点头,他一直知道雪是个聪慧的女人。
“就好似人家说的第四种感情?”雪有些苦恼,“可是小曦都说没有可能嘛!”
“那是因为他太年轻,在他的世界里还不需要更多权衡!”平很肯定地回复雪,“当你不愿失去,却又无权得到的时候,这是唯一的办法!”
“如果开篇已经设计成‘恋’了,结局还能退得回去么?”雪有些迟疑和不确定。
“能呀!”平看着雪,用了鼓励的语气,“就我所知,你是天秤座的吧?这个星座的女人最明白进退,也最擅长在最混乱的时候杀出血路。那你还能说自己设计不好结局吗?”
雪恢复了自信,咯咯地笑起来:“我设计给你听,你看看行不行?”
“行的,”平完全确定的语气,“我知道你一定行!”
“男人和女人的情感慢慢滑出了各自的轨道,两个人甜蜜而又慌乱。人总有意乱情迷的时候,他们也不能免俗。可是他们知道怎么走下去才是最好的,所以他们相互提醒要注意分寸。然而感情这东西最难把握,并不是每次都能恰如其分:有时候男人‘乱‘了,女人就会很理智地纠正他;有时候女人‘乱’了,男人就会很冷静地唤醒她。他们就这样一直互相提醒、互相规劝,不断调整自己的人生航向。
“最关键的是:他们懂得自控,保持着空间上的距离。所以‘恋情’脚步不再往前迈;‘友情’光华却闪耀在彼此之间。曾经的‘暧昧’逐渐淡了、轻了,有的只是更多和谐、美丽。也许还偶有‘乱’的时候,但他们总能相互扶持,共度难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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