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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默然欢喜 于 2016-3-30 18:19 编辑
一缕思情上清明
作者:【嘉言俊爽】
江南的这个时候又下起了凄清的雨,缠缠绵绵,蔓蔓茫茫。肃穆的思念拉得很远很长,缥缥缈缈,悠悠荡荡。我此刻的情绪正如这漫天的雨丝。走近清明时节,婆娑的雨更像是附着了灵魂,时而呜泣一首首凄惋恸人的歌。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又情陷这般的春雨了?或者是因为它的清朗、润泽和动情,或者还有它尽显博大、精致与悲悯吧。山青青,水碧碧,草木幽幽花悲情,空气间恍惚浸流着逝者生前的音容。一帘春雨又宛清明,我深深地怀念起我的父亲来!
我是父亲的老幺,在家里排列老四,有二个哥哥,一个姐姐,而且与他们的年龄间距拉得比较大。也算我玩皮和豪迈一些,老家有句话,叫“爹娘疼满崽”。的确,小时候我胆大妄为,却也聪明乖巧,颇招父母疼爱。母亲孕我的那一年,计划生育政策有些紧了。母亲孕我在身,比孕怀哥哥姐姐要辛苦得多。似乎那一年她的体质也不是很好了。地方政策要求第四胎,应该结扎。如果母亲生下我后,再去结扎,可能身体要遭很大的亏损。政策上有这样要求,别人也那样劝说,父母商量着打算不要我了。但是父亲后来却坚持要生下我来。其实父亲一直都是政策性、原则性颇强的人,自己又是领导干部,他要将我留下来,一定是花了太多太苦的心思。他自己跑去结扎了,给母亲下了很多的营养品补身体,还给予了母亲一个较优越的休歇调节环境和时间。这样,我的身体先天发育较好,母亲的身子骨也健朗起来。父亲的那个时代,男人是极少去结扎的,他不仅出于对母亲的爱护,而且对我可能也有一种与生俱来的疼爱。上前年,父亲去世的时候,母亲又对我说:“你的命,是爸爸留下来的!”
从小我跟随着父亲比较多,他似乎也对我有些偏爱有意要带上我。父亲在我们那个美丽的小城里,是主管工业的。他一贯的工作作风就是雷厉风行,而且事必躬亲。十多家企业,都是他亲督亲办建立起来的。每到建厂初期,或者企业有特别重大的攻关项目,他必然长驻该企业蹲点,与干部职工和技术人员一道,刻苦钻研,不畏艰辛。每每这个时候,他大都是带上我,一起生活,一起吃睡。这还是在我没有上学的年龄,但我仍然清楚的记得,以至后来我对工业企业,有一种特别的情感,长大后有意进了大型国企。父亲一生一手提拔和扶持过很多厂长经理,但是由于他过于作风严格,言出必行,令行禁止;而且秉公执事,不拿不贪,不拉不靠。记得,在上世纪八十年代,我们那县里很少有电视机的时候,有位厂长兴致勃勃到我家里来,悄悄地送上了一台21英寸的彩电,却被父亲怒吼着赶了出去。后来在会议上还非常严厉地批评他,尽管知道他是一位副县级领导的妻弟,仍然不给人家留一点儿情面。因而他在位时,很多人捧他敬他,退休之后,来看望他的下属却不是太多了。父亲的晚年显得有些孤独寂寞。
父亲幼年时家境颇好,也是有过吃穿不愁,而又骄生惯养的日子。爷爷算是个大户,有田地出租,有房产开旅馆,还有一只货船跑水路营运,从小县城直达永州府。9岁后,他的父母相继去逝,从此家道没落。童年后的父亲受过太多的苦难。尽管后来破落成贫民,要过饭,做过童工,还当过兵。但文化大革命中,还是有人把他当地主崽仔迫害过。
我有一位白衣飘逸的大伯,在我儿时的记忆里时常陪伴着我。记忆里的大伯,洒脱爽朗,英俊优雅,对我关怀倍至,亲和有嘉。早年他就出去了,曾做过国军的官,后来就一点音信都没有了。直到七十年代末,又回到了家乡。
然而,他似乎一直都没有婚配。 他常常吹一支长长的竹箫,悠扬情深,呜咽幽怨。在竹林里,在竹海中我老家的那座茅屋里,以及茅屋前那一排排竹椅上。我有时能看见大伯的泪光,连同婆娑的音乐涟漪,晶莹,而且震撼。
现在,我还依稀的记得,每每这个时刻,大伯常常会抚摸我好奇思远、意想天开的小脑袋,说:长大后,不管你做什么,都该做个有情商、有骨气、有义有节的男人。不可辜负了爱你的女人!
我稍大一点的时候,我们举家都迁徙到城里去了。只有我大伯还固执地留守在哪里,直到1996年那个寒冷的冬天,大伯痴情难舍地离开了人世。他是否一直在等什么人?
我还有个伯伯,是我爷爷的大老婆生的,年纪要比我父亲要大三十来岁。却不谋经营,游手好闲,喜好打架斗殴。爷爷后来只得请高人教他武术,还让他学过中医。用我们老家的话,就是“看过下册,懂撼手(就是点穴功夫)”的练家子。他生性豪爽刚烈,好行侠仗义,爱打抱不平,然而在我父亲年幼的时候,却不知怎样就变成了瞎子,一生不愿婚娶。尽管功夫还好,却生活贫寒,父亲是跟着他长大的。父亲十多岁的时候,我那伯伯也因为被人邀请参与大家族地方上的武装械斗而被谋害,丧失了生命。这以后尚未成年的父亲日子就更艰难了。
父亲是行武出生,17岁就当兵了,是最后一批准备入朝作战的军人。但却停止在鸭绿江畔,最后转守上海崇明岛设防。到底也经历了一些小的战斗,还立过三等功。父亲是通迅兵,与首长在一起的日子较多,又勤恳务实,聪明能干。我小时候,曾听父亲的战友议论过,父亲英俊有力,有胆有略,部队里有个团长很欣赏我的父亲,做主要将他老家的妹妹嫁给我父亲。然而,父亲小时候拜我外婆做干娘,母亲与我父亲有儿时的婚约。老一辈人,很重视长辈之命、媒妁之言,因而他坚持要退伍还乡。错过了,一段可能很有前途的婚姻。父亲在部队里,只身英勇抓特务时负过伤;后来回地方上的工作,在一次事故中身入险境抢险救灾也负过伤。外伤治愈过后的内伤都还隐存着,但是父亲却高尚而老实着没有吭声。以至于年老的时候,渐渐支撑不过了,内伤内痛愈显严重。父亲活到了八十七岁,将近有二十多年,他是靠不停地吃药和住医院渡过的。他能吃苦,也能吃疼,性格坚强,意志坚定。
94年我刚参加工作不久,在城市里自个还买不起房。是父亲亲自带上他好不容易多年积攒下来的钱,到我工作的城市里来,帮助我买了房,还特别的选了一间靠东边,早晨阳光充裕,价格偏高一点的二层楼面。让我欢欢喜喜,无忧无愁地成了家。临走的时候,他还特别嘱咐我:要好好工作,勤俭持家,夫妻间互敬互爱地过好日子。
现在回想起来,我愧欠父亲的太多太多。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今年的这个季节,烟雨霏霏、山恸河泣,似乎很容易就能与逝者对话。我更加缅怀父亲的聪慧勤勉与刚胆柔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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