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书事】书之往事 [复制链接]

天真的童话

主楼

发表于 2010-2-1 14:40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

本帖最后由江中牡丹于 2010-2-1 21:31 编辑

幼时打记事起就和祖母一块儿睡，老家有栋明三暗六的大屋，祖母的房间是右边的后厢房，除了睡觉依偎着祖母外我很害怕一个人呆在那里，因为从房里能看到房间楼板上面露出一具黑漆漆的棺木，父亲说，那是替祖母百年后准备的。经常看到父亲搬来木梯上楼去拿一些不知名的农具物事，总觉得祖母那楼上有些可怕的神秘。

大约五、六岁的时候罢，是上世纪七十年代初，记得是刚读书不久，胆子稍大一些，便力邀弟弟一道上楼探险。弟弟小我两岁，一直和母亲睡，因为那具棺木，平时根本不敢到祖母房间来玩，经我百般欺哄，好歹答应陪我上楼去。那是暑假的某个上午，屋外暑热难当，骄阳耀目，后厢房不大的窗户满映屋后茂密树丛和竹林的翠绿，趁家里没人，我打头爬梯子和弟弟二人爬上楼，心提到了嗓子眼，楼上赫然映入眼帘的就是那具庞大的，黑森森的棺木，我尽量像没事人一样让眼光不触碰它，就着昏暗的光线，在楼上搜寻我们感兴趣的东西，除了一些我不知名称和用途的农具和用具、一些后来才明白的似乎祖宗祭奠牌位之类的东西外，一个不大不小的精致的木箱吸引了我的视线，我和弟弟两人胆大包天地打开了它，弟弟很失望，我却很兴奋紧张，箱子里全是发黄的线装旧书！

　　除了课本，这是我第一次接触到所谓“课外书籍”，尽管由于年龄小的缘故，对木箱中的书里那些竖着排的不认识的繁体毛笔小楷字大多不识，我却始终惦记着这些书，于是就经常强抑着对棺木的紧张和恐惧一个人偷偷上楼打开木箱翻阅它们，于是开始根据上下文的语气逐步揣摩那些不认识的繁体字的意思并对应成相应的简体字，于是自此开始了我的课外读书过程！没人教我们繁体字，我们这代人所识的繁体中文字，恐怕都是通过阅读揣摩而得!

　　我上楼读书的事情后来终于被祖母发现了并告诉了父亲，父亲告诉我，那些书是我祖父的遗物，祖父是清末秀才，一生不得志，酷好读书。然后，父亲端肃起来，郑重其事地告诉我，后厢房楼上放的都是一些来不及处理的“四旧”，为免祸起不测，不允许我再上楼去碰那些“四旧”书籍，我只得答应。从此以后我再也没有见到那些发黄的，有些已被虫蛀的线装书了。时过境迁，后来向父亲问起那些书，父亲说当时怕别人知道我家藏有“四旧”书籍物品，为了稳妥起见，在替祖母的棺木刷漆（每年一次）时，把那些书连同祖宗牌位等祭奠所用物品搬下来全部烧毁处理了，我听了只有默默在心中叹息。我告诉父亲，我却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偷偷的保留了一册，它现在就被我好好保存在书柜里，有些破损，书名是“新注孟子”。

　　小学到了四、五年级的时候，我几乎读遍了当时农村条件下所能找得到的文学书籍。这主要得益于文革刚开始时就已高小毕业的大哥，他弄到了不少文革前出版的古典文学名著借给我读。后来我也到处借，由于书籍的缺乏，只要是能碰得到的书，就疯狂的阅读，对书籍的渴求和怕别人要求早早还书的担心把我的阅读速度锻炼的极快，一目十行，不求甚解。阅读的习惯基本上是一鼓作气手不释卷通宵达旦的看完而休。只要碰到一本好书，现在仍然是这种阅读德行。记得印象最深的是不知那里借来的一本已经几乎撕掉一半的小说，名《烈火金刚》，在煤油灯下看的很晚，被父亲严厉责骂，因当时煤油灯用来照明，而煤油--乡里人称“洋油”是凭票证供应的，农村家家户户都很早熄灯以节约紧俏物资“洋油”的消耗。

　　读初中时，文革结束，“四人帮”垮台，可读的书籍逐步多起来，开始能偶尔接触到期刊杂志，但村里自办的所谓初中，除了课本外并不能提供更多的书籍，刚好大哥此时沉溺于“伤痕文学”手抄本的流传之中，他看的手抄本我基本上都囫囵吞枣的看过，这时还流行一个著名的手抄本《一只绣花鞋》，相信很多人都看过。高中时到了县里的重点高中，但那时高考刚恢复不久，读大学跳龙门成了农村孩子的唯一出路，绝大多数学生基本放弃了阅读而一心“学好数理化”去了，我却忍受不了那时突然变的种类繁多的期刊杂志的诱惑，经常偷去阅览室流连忘返，记得80年高考的前一天，课余我仍然呆在阅览室看杂志，班主任还以我太不知好歹，完全不把高考当一回事而严厉批评我！

　　大学时代，才让我有了在书的海洋畅游的感觉！虽然学的是理工科，但从来就没有放弃过文学阅读，学校图书馆藏书规模在武汉地区高校中算是很不错的，各类书籍，应有尽有。大学期间阅读了不少世界名著，很是恶补了一些阅读的功夫，毕业后由于对文学和历史的兴趣始终不减，更多的阅读了一些文史方面的书籍，文史知识的积累对我的工作有着巨大的帮助！

　　儿子经常要我谈我的那些“激情燃烧的岁月”，每每和他提起那时书籍极端贫乏没书可读的境地，他都觉得如天方夜谭般不可思议。现在的孩子永远不会明白，那时一本书，不管什么书，对长期匮乏精神食粮至极的青春少年是多么诱人，多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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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中牡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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