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邓澈
一棵树倒下后,不知道我依附在什么地方?我的心我的精神我的思想我的梦想,是否亦如她那般的坚强,她是否知道呢?现在,她依然地站立着,虽然老得不忍视睹,但她坚定地站在我的面前。她,我的母亲!
看一眼她,我都会有隐隐的痛楚。老态龙钟步履绰绰,每走一步都显得那样的艰难。年前父亲告诉我说,你母亲已经跌到过两次了。我无言以对。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加快探望她的步履,尽量弥补以前欠下的恩泽。我去、带着妻子去、女儿去。有的时候尽管是很仓促的,但是每一次的探望,我的心就会跟着抽搐一次的。母亲老了,老得就像我家老院里的那棵石榴树。
石榴树不开花不结果已十几年了,歪脖子扭头的样子,蛀虫把枝枝梢梢咬得惨不忍睹。致使这样,我们兄妹也没有舍得伐了它。放学回来后,我们兄妹三在树下做作业、吃饭、玩耍,母亲站在一边看着我们。多年后,我们离开了那座小院,石榴树也被人伐没了。
我们都长成了“树”,母亲却老得没有大声吆喝我们一声的力气了。每次去看望她,我总是需要大声说话她才能听得见。她仿佛总有交代不完的事情,而一些绿豆芝麻般的小事情也总要念叨好多次才能放下心。
我一直把年迈的母亲当做小孩子来看待的。为了她高兴,身心愉快。我不得不违背自己的想法和脾性去做一些违心的事情。看着她日渐衰老的表情,我尽量掩饰住自己的不安和恐慌。说些开心的话逗她高兴。每每看到她开心的笑容,我嘴角抽搐地一阵阵隐痛。
时光老人是多么的无情呀!转瞬即逝,母亲从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有志青年变为一个老态龙钟者。
“你咋又抽上啦?”母亲瞪着的问我。虽然眼睛里已经没有光泽了,依然透射出一种震慑的余威。我苦笑了一下,还是胆怯地赶忙在地上按灭了烟蒂。“不抽,我不抽了。”说这话的时候是违心的,过后该咋样仍是咋样。但是,我不得不说。她一步一晃悠地朝里屋走去,我去搀扶的时候她看了我一眼。我不得不松开她的胳膊。小一会儿,她从里屋颤巍巍走了出来,左手握一手巾卷包裹的东西,待到我面前的时候她看了我一眼,然后才说:“给,拿回去好好保管着!”我狐疑地看看父亲,问他是啥东西。父亲严肃地说:“宝贝,传家宝。别说你妹妹弟弟了,连我都没叫动一下。”
我抖开一层又一层的手绢,一副已经生锈的铁质眼镜盒呈现在我的面前,虽然眼睛盒外面裹着粗帆布,而眼睛盒的四角因开合和时间的久远已经生锈了。轻轻地掀开后,我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妈,这是老古董吗?”那是一副老式眼镜,圆镜片、铁腿架,镜片先前明显断裂过,中间有粘合过的痕迹。按我初步的判断,眼镜顶多不会超过百年。“啥?”母亲显然不高兴了,眯着眼地瞅我。过了一会儿她竞自个儿笑了,说这副眼镜是如何如何来的,如何如何珍贵,云云。我一边轻轻地重新包裹眼镜一边说:“妈,我的眼睛还好好的,不需要老花镜。”父亲接过话说:“你这娃子,那是你妈的心!”
石榴树小院地方被开发商盖起了一栋高楼,父亲和母亲与弟弟生活在一起,那栋高楼囚禁了母亲,使她更加行动不便。母亲老了,老得她下楼都得有人搀扶。我不得不加快去探望母亲的次数和步伐。有时,去了后她什么也不讲,我们俩就那么的面对面的坐着,你看看我,你看看你。有好几次,她对坐在对面的我轻轻地招手,待我匍匐到她的跟前时,她却什么也不说。就那么的用粗粝的手在我的面颊上轻轻地拍一下,然后她就开心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