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奶奶 [复制链接]

莫零

主楼

发表于 2015-12-17 10:18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

   隔壁奶奶

                        文/莫零

一直到现在，我还是租客一族。在国外，当一辈子租客司空见惯，没什么稀奇，但在中国，三十而立的年纪还在当租客，意味着你的人生不够成功，甚至算是相当失败。我是真的勇士，敢于面对惨淡的人生，所以到现在仍然安于当一个租客，为自己的懒散找个借口，嘿嘿！
我住在这个地方已经快五年了，这是我有史以来租得最久的房子，遇到了一个有良知的房东，他四年来只涨了我两百块钱的月租，而且从不催交房租，我们保持着相互信任的租赁关系。假如我这个店还开下去，我想我应该是不会搬家的。不仅仅是因为房东好，我的邻居也很好，隔壁住了个非常懂得生活的奶奶，跟我这个热情过度的中青年简直是和谐无比。
我遗传了我爸妈自来熟的个性，只要是我视线范围五米内常出现的人，我都想跟他们做朋友，以彰显四海之内皆兄弟的千古名言。十年前看《武林外传》的时候，我就觉得编剧写郭芙蓉绝对是参照了我为原型，尽管我不认识这个后来深陷毒潭的宁财神。
总之我与隔壁奶奶一见如故，相见恨晚，搬来没几天进门出门就必打招呼互相寒喧上了。奶奶大约七十来岁，身材硬朗，精神矍铄，声若洪钟。每天一看到我挽着环保袋出门就会满脸笑容地问一声：小大姐买菜啊？没说错，是小大姐，你们指定看错成了大小姐，嘿嘿！老合肥人觉得喊女的小大姐是对她表示亲热的称谓。初来乍到被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奶奶喊小大姐，我还有点不适应，后来就能神情自若地回应她：奶奶，你生炉子呢？
奶奶节俭成性，有着生煤球炉的良好习惯。我们住的房子是老政协宿舍，有两居室有一居室，她住的这一间就是一室一厕一卫，单位分的，她一个人住，也没装修过，清亮亮的水泥地面，她在门口放个煤球炉，炒菜时架上口锅，其他时候不是炖汤就是温上个水壶。这让我想起了我妈，儿时的画面也如眼前这般清晰，中国大多数老城市居民全是这幅生活场景。其他季节还好，到了冬季我就开始替她没完没了地操心，无论多晚睡觉了，都要隔着纱门往她屋里瞅一眼，生怕她煤气中毒。有一回不小心被奶奶发现了，从此逢人就夸我好心肠，说得我的厚脸皮里头都开始往外渗着红色儿。
奶奶爱伺弄些花草，我们住二楼，有个很大的平台，这一片老年人颇多，家家都到平台上摆上十几盆花，但谁也没有奶奶种的好。她会自制花肥，去捡些楼下龙虾店的虾壳回来淘去油渍，捣碎了兑上淘米水，用色拉油桶装好了放阳台上暴晒几天发了酵，拿来浇花，长势喜人！我婆婆搬家时遗留了几盆花下来，我们搬回家不是忘了浇水就是忘记收进来，好好的花被我们折腾成了残花败柳，奶奶说我来养，一个月下来，君子兰打了花苞，茉莉盛开了两次。我对奶奶说：这花送你了。奶奶嘿嘿直乐：你不送我，我也要留下来养，花开了全摘给你们闻香。
后来三楼一个老奶奶去世了，留下几十盆花，隔壁奶奶乐的笑逐颜开，现在整个大平台几乎全成了她的私家花园，我每天推开窗户都能看到一片郁郁葱葱。这个季节盛开栀子花和金银花，她每天都要采一捧送给我。有时伺弄伺弄花草她就发起了呆，喃喃自语一阵子，我无意间听到过几句，大抵是在怀念这些先她而去的老伙伴们。奶奶的老伴过世十来年了，几个子女也不常来，我以为是子女不孝顺，其实她的儿女们个个孝顺，她说她不想跟他们住，这样一个人多自在？自己有退休工资，她每天下午还去逍遥津公园捡破烂，说是找点事情干，还能给孩子们攒点钱。我们搬来以后，有纸箱瓶子都给她留着，她很感谢，说我们是大善人。她还经常去喂流浪猫，我妹妹是个急性子，于是买上许多猫粮给她，让她去喂，她替我们心疼钱，数落我妹妹浪费，不会过日子。妹妹偷偷告诉我说，她觉得奶奶真像我们自己家的奶奶，我们俩都没见过自己的奶奶，于是将她臆想成自己的奶奶一样。
去年有一次罗富贵喝醉了，回家来发酒疯，我摁不住他，奶奶隔着门着急坏了，一个劲儿地劝：小大哥啊！你可不要对小大姐动手啊！你们平时感情那么好……，我打开门，她马上就冲进来帮我扶住罗富贵，结果被罗富贵一失手就推倒在地，奶奶顾不住自己，还来抢救我，一把抓住罗富贵的胳膊，我才躲过他这一拳。等罗富贵折腾劲儿过了，我委屈地在沙发上抹眼泪，奶奶又来劝解我：小大哥难得喝醉一次，你就别跟他计较，他酒醒了我来骂他！后来连着半个月，奶奶一见到罗富贵就给他上政治课，直到罗富贵看到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自己先检讨：奶奶，我不该喝醉酒，也不该对我老婆动手，奶奶我错了，以后一定注意……奶奶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说：我们合肥大老爷们儿就应该这个样子嘛！
眼瞅着端午节快到了，奶奶早早就开始寻觅艾草，我们家门上的艾草年年都是她弄来替我们挂上的。外面漂了很多年，除了春节，我们基本上想不起来过这些合家团圆的节日，奶奶倒是年年忠心耿耿地提醒我们。正月十五给我们送碗元宵，端午节送粽子，中秋节送板栗烧鸡……
有个奶奶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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