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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眼看到她,就觉得这女人不像这年代的。T恤穿很多年了吧,失去了原色和式样;脸面憔悴,肤色黑、糙;头发完全没打理过,又稀又毛,用一根橡皮筋随手那么一扎,手一伸出来,骨结青筋凸绽,枯枝一样的……中年女人不好好捣饬一下是很显老的。
歌声竟然好听得很,清亮婉转,唱歌时她眉眼间神采飞扬的,恍若新生。都是些上世纪的老歌苦调,什么《好人一生平安》、《命运不是那辘轳》、《我只在乎你》……她不但面相老,情怀还旧,像没及时更新版本的软件,落伍多少年了。
她说老妈等着她哩,还要陪儿子上课,“我老公来就过节了,轻松,下次我还出来透透气,唱唱歌,”临走时她挥手笑道。
就听说了她的故事。
她是发小的大学同学,叫国,豆蔻时是校园里的一只百灵鸟,歌声婉转模样清新,她和一位男同学好了,俩人是奔着结婚的目的交往的。毕业季,学校应她的要求把她分到了偏远但离男友最近的一个连队。单位里的一个比国时髦和勇敢的多的女同事主动投怀送抱,男友没有挡住诱惑,和国分手了。
被深爱多年的男友抛弃,这是国人生遭遇的第一道坎。
沉沦了很长时间后,她嫁给了连队队长,一朵小花需要适宜的土壤生长呀。
结婚十年,孩子十岁,队长犯错误了,进大狱了,他说,你还年轻,去嫁个好人家帮衬着过吧,带好咱闺女。她含泪同意了。
离婚,是少妇国遇到的第二道坎。
他是位老实巴交的农工,有个儿子,国和他组合成立了一个新家庭。她对儿子好,他对闺女也好,小日子和和美美的。国怀孕了,按政策可以生第三胎,俩人都很开心,这个家眼看着就要旺起来了。这当儿国80岁的爹走失了,寻回来后发现得了老年痴呆症呐,老头又突发脑梗,半边身子动不得,紧接着,70多岁的老妈也中风瘫痪了。
高龄爹妈双双卧床,这是中年妇女王国遭遇到的第三道坎。
国有俩哥,各有小家,难处,只能是她来贴身护理了。刚刚满月,国就带着吃奶的儿子来到了父母身边,她放弃了工作,也放弃了小家庭的温暖,她几乎没有休息时间,买菜做饭洗衣按摩喂饭接屎接尿,囫囵觉也不可能,爹妈半夜要翻身、要上厕所……这是要两个身强力壮的护工才能伺候过来的重病人呀。
如今,她已经伺候爹妈整整七年了,小儿子刚上小学一年级。
发小用短短20分钟就讲完了国漫漫20年的跌宕历经,又说,她身边的人都念着她呐。
她老妈开玩笑地对人说:“得了这丫头,没吃亏,使足了,她可是报了娘恩了。‘
国跟前夫关系很好,老朋友一般。前夫说“你都生儿子了,我也不能单着呀。”如今,俩家人处得跟亲戚一样。
那位老实儿的男人,一句怨言没有,下死力气种地,时不时过来送菜呀面呀钱的,来了就下灶做几道好菜,替国打个下手,换她出去吹吹风。
我终于明白国打扮老旧的背后缘由了,难怪她浑身上下散着苦味道,这么些年,老天就没给她一个好脸儿。
俗话说,小时候病秧子,长大了砖坯子,意思是小时候爱生病的主,长大了就健壮了,他把病都得够了,得完了。国平素里把苦都吃遍了,吃尽了,后面的日子就只剩下平安和详和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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