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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席 [复制链接]

莫零

主楼

发表于 2015-8-7 11:18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

吃席
文/莫零
只有农村的红白喜事才叫吃席，城市里动不动就在饭店办酒席，虽然省时省力，但已然失去了吃席的乐趣。各地的农村吃席的菜肴和规矩都不一样，我长大后就常在南通老家吃席，对南通地区吃席的风俗略懂一些。
十来年前，农村还不流行厨师上门，基本上村村都会有几个拿得出手的烧菜能手，谁家有个红白喜事的，就被簇拥着请过去，主家包个红包，塞两条烟或两瓶酒，不图赚钱，只图个尊重。我们从外地回去，对村里的人和事都不大精通，我爸妈都是出了名的热心肠，谁家办个什么事，带着礼就不请自到了。灶上的忙帮不了，他们就帮着烧烧开水，几个回合下来，大家都开始默契地请他们去烧开水，每回我爸回来，都要感叹半天人家怎么就没发现他的烹饪技能，把席上的每一道菜都点评一下，这个咸了，那个淡了，哪个又少放了一味调料了。我妈宽慰他：农村做席，帮忙的人要累死了，你图个清闲倒不好？他总是怏怏着像不忿些什么，到下一次人家办席，他仍然是没有机会展示他的厨艺。
外公七十大寿，我爸早早就张罗着要帮他办个寿宴，请的都是自家近亲，三四桌人。农村人吃席都是两顿，菜色也基本上差不多，南通靠海，席面上海鲜是少不了的，凉菜有海蛰皮，泥螺，热菜有基尾虾，黄花鱼。可我爸是不吃海鲜的，这可真是难为了他，他不吃，自然也不会烧，凉菜拌拌倒也罢了，热菜他怕闻那个海腥味儿，最后只好改成水煮河虾和蒸螃蟹。
那年我十九岁，对于办席充满着好奇，想想那么多桌菜，要准备多少种食材啊？我幻想着这些做菜的大厨们个个都是征战沙场的将军，买哪些菜，先洗什么，先切什么，怎么下锅，怎么装盘，脑子里简直要乱成了一锅浆糊。于是我央老爸带我去买菜，他正求之不得要将我培养成他的接班人呢，兴致勃勃带上我就去了。一人一辆自行车，骑到二十多公里外的金沙大市场去买菜，我爸掏出个小本本密密麻麻写满了字，什么菜，几斤，装几盘。
那次办席把老爸累得够呛，他也终于见识了办席的琐碎，从此再有人家办席，他不再有表现的欲望了，回来照样会吐槽菜的口味品相，但说到办席，他对我妈说：除非女儿结婚我好好发挥一下。
然而我妈没能等到看我结婚，我回家乡办酒席真的是老爸亲自操刀的，我要请厨师他非不让，后来看没请几桌人，就由他去了，这是一种仪式感。他提前好几个月就在研究菜谱，确定要用的菜品，感觉温家宝都没他这么忙碌。我是年初四办席，南通的冬天，又湿又冷，寒气直往骨头里钻，我心疼他，洗洗涮涮的事情基本上都包揽了，还好有表姐夫妻俩帮忙，总算能应付下来。
轮到切菜了，他一个人来不及，我们一起帮他，争执就开始了，切西芹，他说要切菱形的斜刀，表姐夫不小心切成三角形了，他气得大发脾气。肉片，非要切大小差不多的，我们又不是专业厨师，哪能那么精准呢？他偏要做出一桌酒店规格的菜来，这可难为死人了，帮他一天厨，惹一肚子气。晚上自己想想，他也是为我，操劳的两眼都通红，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等到办席的那一天，就看到一付奇特的景象，新郎官一个人坐在席上，老丈人和新娘蓬头垢面地穿梭于厨房和酒桌之间，连张合影都没留下。我爸献宝似地向亲戚们介绍这些菜的做法，在阵阵惊叹和夸奖声中，他把头昂的像是开了屏的孔雀那样自豪，冷不丁一个表哥说：四姨夫，你费这个劲儿为女儿办喜酒，自己和新娘都没吃上席，这算怎么回事嘛？我爸如梦初醒，把锅铲一扔，围裙一摘，说：我这就来，我这就来。
又有人七手八脚把我给按坐下来，给我倒酒夹菜，我放眼望去，菜已经吃的一片狼藉，我的婚宴啊……呜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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