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1
1968年我20岁,你生于1979年,比我小31岁。2000年我们相遇,在一次例行会话中。那天你拿着一个红色的公文包,行色匆匆的出现在街角咖啡馆的入口,我正坐在那里看一封公文。那是一个再平淡不过的下午,你走到我身边,略有歉意的说,“对不起,张总,我迟到了”,我说,“没关系,请坐”。黑色连衣裙和浅棕色外套正坐在一张圆桌的东西两方,我们的身边各有一杯美式咖啡,头顶是一把巨大的白色遮阳伞。我们开始谈关联我们两个人之间的公司业务。 第二次见面是在一个闷热的午后。还是那家咖啡馆,我刚好处理完手头的工作,手指夹着一支烟。这样的午后,风仿佛也是静止的。角落的一小阵骚动影响了我,眼角的余光扫过去,几个年青鲜活的小姑娘聚在一起,笑声像鸣响的手风琴一样。清亮的声波给这个有些无聊的午后带来了一份别样的趣味。 “Lucy,听说你见到了老爷子”一个涂着亮晶晶指甲的姑娘,此刻正利用金属制的叉子把一小块蛋糕送入口里,露出她整齐的贝齿。 “老爷子”其他女孩吃惊地重复了一次这三个字,转而满脸期待地望向Lucy。 “胡总出差,托我把合同带给他。”那个姑娘坐在我的视觉死角里,我只能听到她的声音。很普通的女声。 “哇塞,我们来公司这么久都只是听闻其名,从来没见过他。听说是很低调的一个人,快来给我们讲讲,老爷子是不是长得像胡锦涛一样”那个涂着亮晶晶指甲的姑娘边说边笑,口里的蛋糕仿佛要喷出来了似的。 “很平凡的样子”姑娘徐徐地陈述着,突然没了声响,身子僵直地坐在红漆木椅子上。 “陈安!”亮晶晶女孩冲着一位身材修长的年青男人喊道,男人身边依偎着一位妆容精致的女孩。他显得有些吃惊,还是不慌不忙地介绍了一下身边的女孩子,“Lili,这是我的新女朋友Sophie" “Lucy”她望向角落里的女孩。 “我们已经分手一周了,Lili”Lucy站起来冲着身材修长的男人打招呼,“女朋友很漂亮,陈安” “谢谢,Lucy”陈安道谢后,带着小女友去了一张空着的白色餐桌那里。另外一边的几个小姑娘开始靠拢那个叫Lucy的小女孩低声追问着什么,我在这个时候选择离开了。年青人的世界活跃也让人有点累。 “Lucy,是哪个Lucy”离开的瞬间想到过这个问题,因为没有太多意义也不愿花精力去想,“世界上的Lucy太多了。” 最后一次见面,是在满布着沙粒的海边,我们一同坐在一块巨大的石头上,头顶欢快的飞翔着无法数清的黑色海鸥。当天晚上因为公事,我临时飞到了另外一座城市,她也回到了那间雏菊咖啡馆。 PART2 咖啡馆的名字是雏菊,雏菊咖啡馆。名字来自于老板娘Echo最爱的一首诗: “摘一朵雏菊 戴在你发梢和离愁上 刹那间 巧云婉转曼舞清扬 寒日暮天际 数峰无语 尽是归乡时的系马桩” 她说这是她最爱的人写的,尽管这朵雏菊不是她,她还是像一朵雏菊一样默默地爱着他,守护着他最爱的花朵。期待每一天他走进这家咖啡馆,会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或者只是一丝丝惊喜。她从1968年开始等,等到了2000年。 "她后来又来过,Charlie"Echo坐在我的身边,“第一次见你长久地注视一个姑娘” “她很平凡,平凡到不同的感觉”我回答着她。 “她一直坐在午后坐着的那个位置,花了很久的时间喝掉了一杯美式咖啡,吃掉一块提拉米苏。晚点你也走了进来,坐在老位置,处理公文,喝掉一杯咖啡,还是一样的时间离开这里。和平常一样,又哪里有些不一样。Charlie,这么多年,我第一次感觉到不安。从她走进我的视野里开始” “Echo,日子和时间像水一样自然的流淌。夏花繁盛,秋月也至。冬雪寒美,春芽萌动。一切的流逝,我们无能为力唯有坦然处之”
“你说
隔岸的花开早 枝梢都沾着 青春那道明媚的伤 我打听到 渡口就在旅人心头 最柔软的地方 标着跟爱错过的方向”
雏菊咖啡馆内壁上一直写着这几句诗,来这里的人很少有注意到这首诗的。因为它实在太隐蔽了,在一面贴满壁纸的墙上最不起眼的角落,也是很平凡的几个字,甚至有些暧昧的忧郁。此刻我听到有个平凡的女声轻轻诵读了它,长发垂落肩头,眼神里盛满了忧郁。
“不要青草郁柳豆蔻丁香
亲爱的 就用这只抽出的握别手 寄还我 一片春色立斜阳” 我忍不住念出了下面几句。这几句在内壁的另一面,她可能还没有注意到,所以听我读起这几句有些吃惊,却也是定定的望着我,眼神里盛满了忧伤和一丝柔情。 我还是像往常一样的时间来到咖啡馆,她来这里的次数明显多了,有时静坐着不说话,有时轻轻地望向我这边一下,我总是装作很专注的处理公文或者认真的喝一杯茶,又或者有些倦怠地微闭着双眼。她后来告诉我,每次轻微转过视角望向我的时候,阳光总是落在我的眼睛里,也落向她的心里。再后来馆内因为顾客太多,我们在一张餐桌上一起就餐,我看到她的眼神里忧郁少了,开始有了喜悦和希望。她说,我在阳光下有时也会微笑,这是我从来没有想到过的。Echo说认识我以来,我仿佛戴着面具一样,始终是面无表情的。 再后来,因为Echo的人手不够,我们只好自己去取咖啡。两个人不小心撞了一下,咖啡洒落在她的衣领处,我们的关系有了突破性进展。我们都没办法不被对方吸引,即便知道前方是个深渊,一直小心翼翼。最后还是一起走到了深渊口,跳了进去。虽然我已经不再年青了。 那段时间我们去雏菊咖啡馆的次数渐渐减少,从海边回来后,发现Echo病了,Lucy回来后一直在照顾她。之后,她们一起进入了我不能接触的区域,Lucy在电话里告诉我,那里到处是洁白的,她第一次这么恐惧白色的事物。再后来,我不能看见黑色的猫儿,因为Lucy告诉我,她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只死去的黑色猫儿。她告诉我这些话不久,也像Echo一样离开了我。 2003年3月,我们隔着诊疗室厚厚的门和十二层医用口罩,医生告诉我,Lucy留给这个世界的最后一句话是,告诉Charlie,Lucy爱他。 Echo留给这个世界的最后一句话是,告诉Charlie,Echo终于可以不爱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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