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位附近的顶呱呱牛蛙煲终于易主了,真替原店主高兴。这家店面有着一层门市和一层地下室,大致四、五百平的样子。装修耗了半年多时间,开业仅半年左右就关门大吉了。这一关,真是此恨绵绵无绝期,估计有一年多辰光闲着,现在终于易主了。我每次经过那沉默地张帖着“转让”字样的店面时,联想到店主的凄惶,就很难过。估算了一下,前期装修投入加上新开业时的优惠,再加上店铺的机会成本,大概赔个二、三百万不成问题。新开业的店面是家清真饭店,经营羊蝎子火锅一类。今天看到店门口红彤彤喜气洋洋的开业条幅,以及迎风招展着的巨幅打折优惠旗帜,决定狠狠心,赶紧带家人去大嘬一顿。若任由时光蹉跎,没准一不小心,店铺又关门了。
办公楼前就是一条主商业街道,街道最东端是一家三星级宾馆,很古老了。临街的门面鳞次栉比,经营服装的,食品的,地方土特产的,佛教用品的,理发的等等不一而足。我极少去逛,但时日久了,谁家经营什么,脑子里总会留点痕儿。从去年冬天开始,那家宾馆门前不再锃亮如洗了,下了雪任由它们自消自融,后来一打听,原来宾馆带同酒店正在对外转让。总经理正四处搜罗资金,在跟朋友搞什么承兑业务,集资利息大约能给到15%左右。我一个同事恃着有对方的房产抵押,已经投了30万左右了,鼓动我也去投,我说没钱。我手头也不是一点活钱没有,但是,因为有两个亲戚要装修,提前约好要向我借钱,所以不敢乱动。我的同事很不理解,不断地向我强调,“五六年就翻番了啊!”。翻番就翻番,我丝毫不心痒。钱是赚不尽的,人活着,有的钱能赚,有的钱不能赚。放高利贷,不是我喜欢的。何况象我同事那样,投资生息,眼见着钱生钱,钱再生钱,亲戚之间借点钱急用还得付利息,人情搞得象纸一样薄,又有什么趣味?那家宾馆现在不知道转让情况怎么样,总经理的小生意远看却做得如火如荼。他不是投资人,可能不太关心宾馆的死活吧。
那些小店面也常常易主,今天还经营古玩红木工艺品呢,没准过上两月,就卖上紫砂壶了。我有时候头脑发热会随缘去淘点便宜的没用货,边淘边叹息几声,很是假惺惺的。买回家把玩几天,很快便束之高阁或者转送他人。不用多久,就彻底忘掉这回事了。再然后,店面原曾经营过什么,慢慢也就全然忘掉了。偶尔会在见到某样物品时,灵光一闪回忆起来,但闪得次数因为东西的逐渐零落也越来越少了。其实记住也没用,这世间,人来人往,事来事走,象流水一般,原本就不需要记住太多的事儿和太多的人。
有两个朋友单着了,向我讨找老婆一类的主意。我寻思半晌,谨慎地说,“依我看,就独着好了。”他们马上斥责我,似乎与我不共戴天。单着有什么不好呢?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没有太多的责任要负,生活多简单啊。唯一需要对付的就是自己那点小寂寞,唔,有点寂寞,不好吗?朋友对我的问题嗤之以鼻,不屑再交流。他们或许以为我捣乱,我是真心那样想的。再好的夫妻,又能相伴到几时?相伴时知道珍惜的又有几人呢?那些特别珍惜的爱情呢,又会患得患失,生怕一不留神幸福就溜走了。昨天晚上,马一里洗完澡,浑身香喷喷地躺在被窝里,我过去陪他睡觉,他大声嚷嚷千万别进他的被窝,因为他现在光着屁股呢。我抚着他有点卷曲的带点点湿的柔软地头发,静静地等到他睡熟。轻轻起身离开时,他已经把被子全部蹬掉,忘了自己还光着屁股了。我给他拉好被子,心里一阵难过。这样的亲昵和爱,我们能相互拥有多久呢?
我同事喜欢周末跟几家朋友一起打牌,吆五喝六的,有时候会打通宵。经常我电话打过去商量事情时,听见那边一片吵嚷。还有朋友喜欢去酒吧啊,歌厅啊等场所泡,歌曲唱得比明星都好。我偶尔会因工作需要一年去一次半次,却很不喜欢。那么吵,那么放纵。别人唱时,我安安静静地听,别人喝时,我安安静静地看。别人醉了,我安安静静地回家。我一直在别人的喧嚣里做着旁观者,时日久了,便没人肯约我,我也乐得清静。呆在家里才好呢,收拾一下卫生,画几笔不象样的画,读点书,品品茶,瞅着窗口发发呆,享受着属于自己的简单安稳地时光。有时候我也会在卫生间忙活半天,搞得一地狼藉外加双手乌黑,种一些容易养的花。我用废弃的咖啡杯盛清水涮笔,把涮笔水浇到吊兰里,把大蚌壳放在画台上仰着,仔细琢磨大砚台里的一湾浅水慢慢干掉后留下的白色的印痕象什么。坐在茶室里看长寿花,三角梅以及栀子花在窗台上争奇斗艳,茶叶在盖碗里浮沉,盖碗的盖子烫得手滋滋响。然后我甩手哈气,把杯子放在鼻下嗅嗅,茶水吞到嘴里在舌根底下打两个转,侧着头听听外面的鸟鸣,然后慢慢咽下去。仰头的时候,我想起了那些“东方之星”沉船事故中正在哭泣的家人。这种灾难实在太多了,微信圈里疯转的真相,已经勾不起我丝毫点开的兴趣了。
这时候, 我记起了我在济南灵岩寺时看到的一切,我绕着高耸的辟支塔转了三圈,又在废弃的大殿中满身沧桑的舍利塔前倒身下拜,那时滚滚的热泪夺眶而出。我记起了无尽意师兄说的,八识就像瀑布,刹那刹那恒流不息,刹那即是永恒。
再次有想落泪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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