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北斗第八颗星 于 2015-4-8 14:15 编辑
久敬庄的桥
久敬庄没有桥。 我刚到这时，没有看到久敬庄架着一座桥，这是一片很大的区域，在寸土寸金的京城，占据了很大的面积。没问所以无从知道面积到底有多大。一排排的房子，三三两两的人或者人群，一辆辆的车，有警车，有轿车，当然更有公交车，空着或坐满了人。天气晴好，飘浮着一些云，花在树上开着，或红或白，冬青绿着，某些我叫不出名的植物在角落里也在绿着，四月的春天，在久敬庄萌动着一些气息，风吹过每一个人的心头，自由在被圈禁。 坐公交来时看到过一个牌匾，南四环。站点下了车，迎头是天桥，在京城时不时会见到。过了天桥，往南走不多远，往东拐，我和同事走得匆忙。脚丫子踩在京城的路面上，没有带来愉悦，相反是累，累也得咬牙坚持，一天走出在本土十天的路程，这是一种考验。走到尽头，左右各有一棵青松，像画上的一样，古朴而苍翠，很有造型，迎客松？看到这两棵树也就看到了金光闪闪的牌子：久敬庄接济服务中心。穿警服的门卫不让进，没有工作证了。里头有熟人，都是一个目的而来，通了电话，领着才能进去。出入自由有时候当不得真，只对内部生效。 进来只为等公交车的到来，等公交车的到来只为等那几个人的到来。无论那几个人到了何处，北京城这么大，找见如同大海捞针，以逸待劳了，最终会被送到这，在这见面，最终会有一个结果，哪怕不厌其烦得折腾，都会最后折腾到身心俱疲，达成一个彼此无可奈何的妥协。那几个人没有办法，我和同事们也没有别的办法，身不由己，或者理解万岁。问题的源头不在这产生，解决也不会在这发生，明明都知道，却又不得不玩着这种追逐的游戏。一方想上达，一方要维稳，非常需要一座桥，在桥上达成彼此的目的，而后走各自的大道或小路。 公交车还没来，日头暖起来了。在接济服务中心，大概有三种人，接济服务中心的工作人员，各省市区县的工作人员，以及各省各地上访的人员，各各有自己的目标，都在这汇聚。等得内急，最南边是厕所，走了很久才到，一进去顿时和想象中大相径庭。幸亏是春天，蚊蝇还未肆虐，简直污秽不堪。或许接济服务中心的领导没来过一次，或许上级领导没视察过一次，就这样子，只能生出一时的嫌弃，这不是在宾馆，脏，莫脏到心里。外边的空气还是很好，花香还会抚慰受过一时委屈的鼻子。 快一点时，公交车来了两辆。西进往东去转，绕过南边，车头最终向北停好。服务中心的工作人员先下车，车上的访民们一五一五得下车去登记。车刚停好，如我们一样的人涌上来，凭空生出一样，居然这么多。操着不同口音，一样的一脸凝重，一样的眼光集中，在一五一五中找寻自己所负责的访民。两道铁栅栏隔开来，接济服务中心的和访民们在里，我们这些人群在外，按着规制如隔着天河而望。我伏在铁栅栏上，看怎么一五一五鱼贯而入。在这什么样的人你都能见到，老迈的弯了腰，拄着拐杖，走路轻飘飘的，有陪同的扶着还好，独自一个的孤苦伶仃；年轻的没有意气风发，清一色的仇大苦深，风吹乱的头发，眼里些许的火，反复来过次数多的隐了怒；还有带了孩子的，小小的心灵会是怎样的感想？不走在旅游的路上，而是随走在上访的路上，会不会对别人和社会埋下某些负面的种子？还有坐轮椅的，住双拐的，那个接济服务中心的小伙子虽然嗓门大，时不时吼人，却也尽心尽力，帮助坐轮椅的和住双拐的平安着陆，双手有力而稳健，看惯了的，慈悲的心还在跳，我很想对他当面点一个赞。居然还有一个盲人，背着小包，一根棍子在探路。该是有切实的切身之痛，不得不远路而来，眼睛看不见，全世界会都是一团黑吗？他的那根棍子能探寻到想要的光明吗？时隔几个小时后，我还见过他，接济服务中心的一个工作人员陪着他，对他说往右或靠左，他的棍子点着路面，一步一步走出去，出了门口，那个工作人员在门岗坐下，说，好了，出门往西走啊，注意安全！没有人再陪，他孤身一人走在京城的车水马龙里，走向哪里没人再关注。还可以听到不和谐的声音。在铁栅栏围里，一个中年男人和工作人员口角，头一个一五们走净，后一个一五要等待。那个中年男人等不及，想闯，被工作人员拦下，那几个小伙子还太年轻，口气硬朗，有一股我的地盘我做主的气势。激得中年男人有了火气，在漠然中扭曲。发泄的不是地方，有一个女人劝和拽，是他的媳妇吧。终归还是进去了，猛然看到那个小伙子抬臂一指，威赫得喊说，你小子回头瞅啥？别不服气，惹急了关起你来！看和听到这，忽然一阵悲哀，这些访民舍家撇业，背井离乡来这是为了什么？但有一线阳光，谁想来这遭受吆五喝六？！变成弱势群体的一员？中国人不打中国人，中国人不骂中国人，在铁栅栏里被踩在了脚下，下车的没有尊严。 听说登记完后，划归各省，这么多的房子，维稳的和访民可以面对面了。我不是主要负责的，一言没一鼎。没有进去，我围着转了一遭，里边哄然或嗡嗡，声高声低，指派的和诉求的，言语上来往和切磋，或漫天要价或泼地还钱，房子里有秘密，也有真相，人微言轻的我无从知道愁从何来喜从何生，人在边缘，不知者不怪。 终于出来了，带班领导满脸笑意，不再来时的眉头紧锁。那几个人也不再是初见时的抵触，没三言两语就谈崩了。饭店里坐下，气氛和洽，言语间有了欢快。那几个人说，能体谅你们的难处，领导指派你们来，完不成要挨熊，显得无能。可你们也要体谅我们，谁愿意来啊？哪里有家好？我们也知道，回去又没人管了，没办法，再在这待下去，气不死也到累病累死了，大不了再来，早晚看给解决不？给你们一个台阶了。此时我想，那是下一组的事了，都会轮到见面，作难和取易，背后有遥控的手，更有拍板定鼎的希望。换位想来，皆能贯通。 坐车回家，先动车后出租，夜色笼罩，桔黄的灯像夜的眼睛，一团团的亮着，再远，只有车灯的光划破黑暗，伸向前方。走过路，走过桥，家有亲人等着，衣兜里带着开门的钥匙。 久敬庄有一座桥，这座桥肉眼看不见。既然是接济，脱胎于收容站，改了用途。问过那几个人，说一人给两个馒头，一根火腿肠，一袋咸菜。热水随便，吃不好，却能保证饿不死。有些访民住不起宾馆，在接济服务中心能有入眠的一席之地，至于有无一张床，打听得不可过细了。 久敬庄的桥很高，比某些桥在心头更加沉重。这座桥似乎孤立着，没有真正架通两端，无可厚非，有些访民是扩大化了矛盾，心比天高，一变三三成五，人性使然，诉求难免异想天开，可也不是无根之木无源之水。我们在萌芽之初，还是有很多工作没有做好吧，一切皆在人为。只要久敬庄驶进驶出公交车，只要哄然嗡然的声音还在，就会有脚步踏上或离开京城的路面，那两棵青松就看不尽人世间的沧桑和世态炎凉。 | 
雷达卡
发表于 2015-4-8 1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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